“你那边再用点力啊——!”傅须庭面目狰狞地嘶吼道。
林初满头大汗,他的五官也皱到了一起,委屈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已经很用力了——!话说回来,已经几个小时了,老板你不累吗——?!”
“稳住方向!你搞错方向了!啊啊啊啊啊!”
随着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林初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巨大的座钟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啊啊——早就让你托稳了……”傅须庭费劲地挪开座钟扶起伤员,“你没事吧?我可不想再踏进医院一步了!”
“我倒还好,就是这个座钟……”他忧伤地望着散落一地的零部件感慨道,“可能又得返修了……”
“那倒不要紧。”傅须庭毫不在意地摸了摸鼓鼓的腰包。
林初不解地问道:“对了店长,你为什么会有钱重振咖啡馆呢?”
“这个嘛……因为警方撇清了食物中毒的责任之后,我就不必继续为学生垫付医疗费了。”
“但是说不通啊……虽然不必支付后续款项,但原来垫付的钱还没有要回来,你哪儿来的钱重装店面啊?”
“这种小店装修一下花不了几个钱。”
“那么这个座钟呢?好像又是个高级的古董货吧……老板你好像对古董座钟特别痴迷呢!”
“那是因为我有时间观念。”
林初谨慎地问道:“老板……这该不会是什么……不义之财吧?”
“不义之财?哼哼,你太看得起我了!”傅须庭笑道,“为了避免你东想西想,我就勉强透露一点吧——其实是遗产来的。”
“遗产?你父母的?”
“我呸!二老还健在呢!而且他们放话说不等抱孙子绝不咽气。”
“抱歉抱歉——那是谁的遗产?”
“嗯……我也不知道。”
“什么?!”林初跳了起来,“骗人的吧!怎么会有人在弥留之际赠与素不相识的人一笔巨款呢?!”
“也不能算赠与吧……首先,这家伙的死是起意外,由于这起意外,他的遗产便滞留在了某处,而且他的儿子已经表明态度将放弃这笔遗产——换句话说,谁先找到这笔遗产它就属于谁。”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那么他大概留下了多少钱呢?”
傅须庭得意地摇了摇手指:“喂喂,我可没说过他留下的是钱啊——虽然钱也占了一小部分。至于具体金额嘛……放心吧,还不至于撼动林氏的强大根基,不过就我这种小户人家而言,下半辈子的吃穿算是不用愁了。”
“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林初皱着眉头,显得难以置信。
“你看你这个人……我不说你又疑心重重、我全招了你又疑神疑鬼,不跟你说了!来,我们一起把座钟搬到那个晒不到太阳的角落去。”
“还搬——!”林初绝望地躺回地上。
“哎——真是没用啊。”老板叉着腰抱怨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每天都在举铁啊!”
“可老板就只比我大几岁而已啊……不要倚老卖老了好不好……”
“算了算了,你先休息一下,陪我聊会儿天吧——说起来,那些女生们后来都怎么样了?”
林初想了想说道:“都康复了吧。这件事在学校里反响很大,不过舆论基本都是在谴责胡梓桃,没有人愿意追究更深层次的原因。”
傅须庭叹了口气,咖啡馆大门上的铜铃响了几声——是白昕祎从胡家帮忙回来了。
“哟!阿姨那边怎么样了?”
她无精打采地说:“现在还是时不时有学生家长深更半夜打恶作剧电话过去,阿姨连出门买个菜都会遭到蹲点的学生家长谩骂。”
“怎么会这样,绝大部分学生不是都康复了吗?”
“他们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多要一些赔偿金吧……”她忿忿不满地说,“明明阿姨都已经答应卖房还债了……”
“趁火打劫的时候大家心倒是挺齐——还真是什么样的父母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子女啊。”
她叹了口气说道:“不仅是家长,连校方代表上门的口气也很不好——真是的,漠视学生被霸凌的他们也有责任吧!”
林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白昕祎进门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咖啡馆的布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来自己一上午的体力劳动真是白费了!
他同时感慨起每一位家庭主妇的艰辛来——明明在从事着这么重要的工作,却因为融于生活而从未被人注意到——想到这里,他又开始伤春悲秋起来。
同样伤春悲秋的还有白昕祎,她抱膝坐在地摊上(她居然没有发现地毯是新换的!)喃喃道:“我真是全世界最差劲的朋友!如果我一直和桃子保持联系,她也不至于会东想西想、更不会上网求助、结果受人唆使走上歪路!”
“别这么说……”傅须庭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就算是旧友之间渐行渐远也是常有的事,大家身处的环境不同了,人生轨迹也会岔开。而且你朋友变成这样,不能说她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你要是想将所以责任都一人独揽,也未免太苛责自己了。”
只有白昕祎自己知道——之所以与桃子久疏问候的原因是自己的自卑心——更露骨一点,说是嫉妒心也不为过!因为对方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未来拥有无限可能,而自己却只能屈就在这种小地方,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她不是不甘于朴素,而是不甘于碌碌无为、不甘于毫无希望。
而正是这种可笑的自卑和嫉妒在她和桃子之间划上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就此两人阴阳两隔,再也无法找回过去的时光。
更令她感到内疚的是桃子至今依然使用自己的生日作为重要的密码,说明她在内心深处一定盼望着自己能够主动联系她、倾听她的难言之隐……
现在回想起来,白昕祎的心里除了后悔,还有无限的唏嘘——本以为桃子在高考中超水平发挥进入全省第一学府这件事将成为人生的美好奠基石,想不到鹿海大学的校牌匾居然成了她的墓碑石!
“对了……”她在不被同伴发现的前提下装作不经意地抹了抹眼泪,转移话题道,“泻药为什么会变成砷化合物,究竟是有人调包还是桃子自己换的?如果是桃子干的,那她又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的毒药?这些细节卢sir查清楚了吗?”
“没有,而且对于警方而言,以现在的陈述结案的再省事不过的,我想他们不会进行后续调查了。”
“怎么能这样……那白鲸那边,卢sir抓住他的狐狸尾巴了吗?”
傅须庭悲观地摇了摇头,哀叹道:“死不认罪——话说回来只要他本人不承认,警方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他只是挑唆、并没有用刀逼着你朋友和大叔下毒纵火啊。卢sir是有上门找过那家伙,不过从对方的态度看来,怕是连警告的效果没有起到。”
“怎么会有这么猖狂的人……”白昕祎盘腿坐在地摊上苦思冥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