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作？要知道无论对于你还是对于我而言，这都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虽然狱警的声音是直接传达到大脑前额叶神经元的，但刀疤仍能够感受到对方语气里的困惑与惊讶。

——“抱歉，如果仅仅是谋求个体或少部分人的自由，这个目标我已经实现过了，现在我想要做的是解放全世界的异能者。”

“真是了不起啊。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关押在此处数以万计的异能者一旦倾巢而出，会造成什么样的恶果？”

——“这个嘛……大家各自隐姓埋名地生活……”

“如果是几个人、十几个、哪怕几十个人，都能勉强做到不露声色地潜逃出来。而且e.i也会隐瞒这起小规模的越狱事件，以免大众认为其监管不力。但如果是几万人同时像开闸泄洪一样喷涌而出，当局是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

——“但我的理想就是……”

“你的理想就是几万人一窝蜂地涌出去，落下异能者暴动的口舌，然后进一步催化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的恶劣关系？如果你的理想真是这样，那我们的合作恐怕无法进行下去了！”

——“喂喂，别这样，我刚才的确有些欠考虑。”

那个声音沉默了很久，刀疤的心也随之悬在了半空，他开始反省起了自己的莽撞与幼稚来。

对方说得没错，如果几万人同时逃离研究所，不仅会将社会舆论推向高潮，同时也会更加巩固大众心中“异能者狡诈而残暴”的印象，这样一来，别的不说，至少e.i方面的追捕讨伐会变得空前严酷。

不过话说回来，只“偷渡”十几个人逃离，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那个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你还没走？”

“我当然没有走，因为你是我的重要合作伙伴。”

见对方没有因为自己先前幼稚的想法而把自己逼出局外，刀疤感到有些欣慰。

——那“么这十几个人出去了，能起什么作用呢？”

“这是几个人并非随机抽取，而且我经过长时间的蛰伏观察精挑细选出来的。”

——“你是说他们拥有异禀非同寻常？”

“的确如此。比如他们之中有人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改变文字，有人能够惟妙惟肖地模仿各种人的声音……”

——“喂喂，我们需要的既不是魔术师，也不是口技演员吧？”

刀疤在纳闷至于有些不悦，在他眼里，这个级别的异禀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他不明白狱警为何要费尽心机护送这些人出去——花费同样的心血、冒相同的风险，引渡一些异禀更为突出的人出去不是更好吗？

而他的心思在对方面前一览无遗，于是狱警反问道——

“那么在你看来，是那样的异禀才有发挥的价值呢？”

——“这个么……不是我自夸，但至少也应该是像‘爆破’、‘熔融’这样更具破坏力的异禀才更能发挥用武之地吧？”

“那么我反问你，拥有巨大杀伤性异禀的你又成就了哪番事业呢？”

刀疤被这么一问觉得有些呛住了。自打他越狱成功后在外闯荡的几十年来，发动异禀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而且主要集中在近期——比如引爆打捞船、古董店这些，唯一能称得上壮举的，大概也就是为了掩护同伴，在码头引爆黑帮仓库的那一次。

这么看来，自己空有稀奇的异禀，却从未善加利用，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像是改变文字或者口技这样的异禀有值得被保护的价值呢？

狱警显然感受到了他的困惑，他说道——

“那个能够改变文字的异能者，老大打算把他安排在出版业，虽然是杂志还是畅销书专栏还没有确定下来，不过你试想一下——原本只是想读一份轻松愉悦的早报，却惊讶地发现中间的某版全页刊登着替异能者平反的文章，会不会很受震动呢？”

——“你是说，让那个异能者改变印刷母版？这可真是奇思妙想！”

“还有，现在不是很流行网络电台吗？文人、专家、甚至不少政客为了提高知名度都会定期在电台上发表演讲。如果我们黑进他们的电台账号，再以他们的声音发表言论……”

——“那大家就会想当然地认为是政客本人发表的演说！”

“没错，如果政客都带头表态会站在异能者这一边，广大人民一定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刀疤拍了拍脑袋——没想到看似平平无奇的异禀居然还能这么使用，实在是令人啧啧称奇！

“既然是异禀，就没有哪一种是平平无奇的——要不然也就不会被赶尽杀绝了。”

是啊，要不然也不会被称之为“异禀”了，刀疤想。

刀疤心中萌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情感——明明直到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对这个鬼地方的狱警恨之入骨，毕竟他们是代替恶魔执行虐暴政策的刽子手，而现在，他却对这位己方卧底佩服得五体投地！

脑中的声音继续说道：“我还需要纠正你一个错误。”

——“什么？”

刀疤纳闷了，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一个认识上的错误——虽然异禀的稀缺性和实用性的确很重要，但并不是我确定人选的首要标准。”

——“那你的标准是什么？”

“是候选人有没有一颗实现天下大同的心！”

——“实现天下大同的心”？”

“没错，我之所以要协助这十几个幸运儿出逃后，并不是想让他们为自身或是为我谋求福利，而是从根本上解决异能者与社会、异能者与政府之间的矛盾。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就是个极其合适的任选——虽然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安排你干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有这份心才是最重要的。我在这里工作了不下三年，接触过数以万计的异能者，但‘有这份心’的人包括你在内，也就是这十几个人。”

——“只有十几个？”

这个数字令刀疤震惊。

“大多数人虽然想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但出发点都是为了逃避眼前的苦难，而不是将同胞们从苦海中拖拽出来，如果是这样的人，恐怕一冲破铁丝网就会想尽办法东躲西藏，哪怕在天桥底下的垃圾场蜗居一辈子也心甘情愿。像这样的人，你觉得有营救的必要吗？”

——“没有。”

“但可惜的是，和你同被困在这里的数万人中，亏大多数都是‘天桥鼠辈’。”

听狱警这么一说，刀疤也开始反思起来——自己先前不管不顾、只想一股脑解放所有异能者的想法与其说是天真，更不如说是莽撞。相反，狱警的提案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也具有更高的成功率！

狱警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思考，最后问道：“说了这么多，你答应合作了吗？”

——“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身为狱警，你迫害过异能者吗？”

虽然声音是来自脑内，但依然能够听得出狱警语气中的懊恼与不甘，他说道：“我一直都在避免这种同胞相残的行为，所以即使在上级领导的注视下不得不动手，我也经常会以身体抱恙等理由将这些事交给其他狱警完成——不过说到底，这与其说是伪善，倒不如说是怯懦，因为我生怕自己的双手沾染上同胞的血。”

——“我能理解，我答应和你合作！”

刀疤不假思索地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