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肆虐的夜晚，冷清的明月高悬在当空，郊区的土地没有钢筋水泥阻碍水汽蒸腾，因此比城市更加冷一些。
“别磨磨蹭蹭的，走快点！”佩戴钢盔和防护服的狱警粗暴地叫嚣着。
在这样一个夜晚，十几个人排成一列，像一群毫无干劲又疲惫麻木的蚂蚁，沿着异能者控制与实验研究所的走廊缓步而行。
在确定合作后，刀疤一直纳闷——研究所的戒备如此森严，该如何成功引渡十几名收押中的异能者？要知道虽然由于不堪折磨试图越狱的异能者不在少数，但绝大多数都化作了稽查官的枪下亡魂，真正成功脱逃的，不过就是连自己在内屈指可数的四个而已。
现在，刀疤从心底由衷地佩服起狱警出的主意来——既然无法偷偷摸摸地潜逃，那就大名大方地走出去。研究所也曾多次组织一小支异能者队伍离开研究所涉外进行社会实验。这次，狱警也打算以这种名义堂而皇之地带人出去。
当然，狱警并没有真正的特许令，不过十几个人煞有其事地排着队，何况队尾还有持枪的狱警监护，想要混过哨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那天晚上，十几个被选中的异能者从自己的牢房里被喊了出来，在狱警的指挥下乖乖地排起了长队。
当然，这是几个人都是知情者，知道自己正在逐步离开地狱，通往一条自由的康庄大道。
“喂，刀疤。”狱警在刀疤的脑中呼唤着，“如果出去了，你准备做些什么？”
——“还没想好。”
“骗人！你明明想找到之前合作的伙伴，并且把越狱的事告诉他们！”
刀疤打了个冷颤，他突然意识到对方的异禀令他拥有直接读取思维的能力，因此自己是不可能骗得了狱警的！
他突然意识到这种异禀还具有一种非常可怕的问题，那就是狱警想知道什么事，只要提出一个问题就可以了——因为问题一旦提出，被接触者即使不乐意也会不由自治地在脑中思考答案，而狱警不会错过这一刻。
“没错，就是这样。”狱警在脑中洋洋得意地说道。
——“狡猾的家伙！还好是和我一头的……”
这句话，刀疤是发自内心的。
“我说，你别对你朋友抱太大希望，和黑帮接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失败的概率很大。”
——“不会，a君那小子机灵，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退一步说，万一他根本没想过要解救你们呢？”
——“不可能，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拿到将异能者恢复成普通人的药方，他不会放弃的！”
“将异能者恢复成普通人？异禀这种东西是天生嵌在dna里的，要怎么去除？”
——“这我不知道，但是a君自己亲身测试过，注射药物之后的确再也不能使用异禀了，也能够喝咖啡了。”
脑内的声音很久都没有说话，刀疤忍不住打破沉默问道：
——“你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或许我不应该拉你入伙。”
——“你后悔了？还是说，你怀疑我？”
“怀疑倒没有，只是我的计划和你们的背道而驰。”
——“什么意思？”
“你想啊，你们的目的是弄到药方后配制药水，从而使得e.i分辨不出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区别，也就无从逮捕、实验和研究了。也就是说，你们是想让异能者以‘人类’的身份自由生存。”
——“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计划是让你们这些异能者出去之后，活跃在各个重要的职能岗位，从政界、媒体娱乐等方面多渠道地渗入社会，循序渐进地削弱、以至于消除大众对于异能者的歧视和恐惧。”
——“也就是说，你是想让异能者以‘异能者’的身份自由生存？”
“没错。从这一点上看，我们的目的并不一致。”
说完这句话，狱警消寂了许久才再度开口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出去之后，不要把我的计划告诉你的同伴们。”
——“好。”刀疤想了想，在脑中答应道。
从监狱到哨卡需要徒步五公里，现在他们已经走了超过一半路程，期间也有e.i的工作人员同狱警打招呼，好在没有人对深夜中的这支奇怪队伍心生疑虑。
倒是有人打量了刀疤几眼后，善意地提示狱警说：“这家伙可千万要看紧了，要是再让他逃出去，整个研究所恐怕都要受到行政处分了！”
“放心吧。”狱警回复道，“你看这不是带着手套了嘛。”
月色之下，这支队伍越走越远。
尽管卧底狱警曾无数次对每一个人进行过关照——“千万不要心急，小步小步地走，像平常一样表现出抗拒的样子”，但随着自由的空气越来越临近，这些人终归也有些按耐不住了。他们的脚步也不断加快，喘息声也开始此起彼伏。
“大家开始不耐烦了，刀疤，你作为带头的步子稍微放慢一点！”狱警在刀疤的脑中警示道。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刀疤一直没有控制好步伐，大概是由于他本身就要比任何人都心急的关系，不过经这么一提醒，他自己也发现这一行人几乎快要小跑起来了。
虽然没有仔细追问过狱警的异禀，不过根据经验，像这种念系的异禀一次只能用在一个人身上，所以狱警制定了队伍最前端的刀疤作为自己的联系人。当然，这样一来，他就不能和其他人取得脑内联系了。
除非他中断与刀疤的链接，再去接触下一个读取目标，不过这样一来要重新连接上刀疤，必须再经过一次接触。
所以虽说异能者具有常人无法媲及的能力，但要发动异禀，还是会受到种种限制的。
刀疤深谙这一点，因此他决定配合狱警的指示，放慢了步伐。
跟在刀疤身后的异能者急不可耐地推搡了刀疤一下，但他很快收到了刀疤骇人的白眼，立刻变得规规矩矩。
“听着，刀疤，队伍里出了状况。”狱警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响了起来。
——“什么？”
“刚才整理队列时太着急了，没认清面孔。排在第七个的那个小个子应该不是我选中的人。”
——“有这种事？！”
刀疤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可还没来得及看清第七个长什么样，就被狱警给呵止了——
“前排的，看什么看！”这次狱警是直接喊出来的。
“别乱动，这里是严密监控区，稍有差池就会被监控室的人发现端倪！”狱警在脑中说道。
——“知道了。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所有人都是与你交谈之后才加入‘越狱行动’的。如果那个人不是你选中的人，为什么会乖乖排在队伍里。”
“这就不清楚了，倒是有一种可能——这家伙也能读取别人脑中的想法。”
——“念系？读心术？”
“有可能。像我的异禀说穿了就是向他人大脑输送脑电波信息，如果那家伙有截获脑电波的能力……”
——“等等！那岂不是说，连我们现在的对话都有可能正在被他监听？”
“那倒不会，毕竟还有‘触摸’这项条件。我不记得和他接触过，他有可能是偶然触摸了别的候选人，知道了我们的越狱计划……让我想想，没错，他的室友才是我选中的人！”
——“越俎代庖？！”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毕竟是以‘自由’为代价，值得铤而走险。”
——“但是对我们的行动而言，这家伙的行为很有可能是个祸患，得赶紧除掉才行。”
“那一会儿我随便找个理由赶他走。”
——“光是这样恐怕不行，必须斩草除根！”
“什么？！”
——“他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如果不带他走，恐怕他会恼羞成怒，反过来以告密邀功，获得e.i的特赦。检举这次行动绝对够得上特赦资格了！”
“你说得没错……”
——“你身上应该有枪吧？朝那‘杂种’来一下子。”
“你说什么？让我朝异能者开枪？不不不，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现在不是假慈悲的时刻了！如果那家伙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到时候就不是死一个人的事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
刀疤的脑中寂静了一阵，他听见队伍尾端传来机枪上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