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在擂台上发出一阵挑衅的怒吼，在平倾裕看来，他的动作简直就像是一只自大妄为的黑猩猩。跟了红注的人群迎来了一阵小高潮，先前那位不厌其烦讲解着比赛规则的旁观者也跟着振臂高呼。黑猩猩对面的、背对着平倾裕他们一桌的男青年却显得不紧不慢，也丝毫没有要调整子弹位置的意思。

平倾裕桌上的脑中突然提前了五分钟，随后，秒针从八点三十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怎么样？他是货真价实的吧？”老庄笑起来裂开一口黄板牙，“如果想要调整到更久之前也可以。”

“哦？是吗？”平倾裕不咸不淡地反问。

“那是当然！”老庄瞥了壮汉一眼，后者忙不迭地点了下头，“那么之前说好的五个亿……？”

“老庄，在你这个行当里一旦欺骗了客户，之后的生意会很难做吧？”平倾裕冷不丁地反问道。

“那是当然。虽说是黑市，但我们也是童叟无欺的！你问这话干什么？”

“所以，如果不希望我当场揭发你的话，最好在桌上放下十万现金赎罪，然后

紧带着你的这位冒牌货朋友滚蛋！”

平倾裕双眼中迸发着怒火，他对于被戏弄这件事十分恼怒。

老庄脸色发白，但他依旧故作镇定道：“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可是通过e.i研究所的中层物色到的……”

“物色到的李鬼？”

平倾裕腾出一只手，将闹钟砸了个稀巴烂。然而桌上各处散落的并不是闹钟内的指针、螺帽等零件，而是一张破裂的小型led屏幕和集成电路板。

“这就是你的把戏！”平倾裕振振有词地揭发着，“这根本不是闹钟，而是一块显示屏！至于时间突然倒退了五分钟，也是你事先制作好的影像吧！只要掐准时机，让这家伙装神弄鬼一番，时间就自然会‘退回’到五分钟之前了。”

“等一下！”老庄自知理亏，连忙低声奉劝道，“闹钟的确是假的，但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种！他的能力是能够控制人的意识——也就是说，他能够让你认为身处在过去的某个时间！不信我现在就让他示范给你看——”

“不必了！”平倾裕怒吼了起来，“我不是要寻求自我欺骗，而是切切实实需要回到过去！现在，把钱扔桌上！然后给我滚！”

酒吧里众人的注意力有那么一瞬间被吸引到他们桌上，但随着年轻人手中的枪声一响，看客们的思绪立刻重新归位擂台桌旁。

年轻人打出了一颗空包弹，也就是说，子弹已经走了四发，真弹的出现已经大幅逼近了。

老庄对沉默的壮汉下令道：“你给我滚回车里去！”，随后将一个纸袋往桌上一丢，悻悻地坐到吧台旁，来到了先前那位美女的邻座。

“我就说这招不行吧？”还不等老庄开口，仇晶便率先讥讽起来，“想随随便便糊弄五个亿的大客户可没那么容易。”

“真是的，谁知道这家伙怎么这么精明。说到底，逆转时间之类的异禀根本不可能存在嘛！”老庄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转而瓮声瓮气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是怕你出借给我的异种走丢吗？明明都已经把定位器缝进他的皮肤里了……”

“我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自告奋勇。”仇晶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关系，她的嘴唇和血一样红，“虽然我不相信会有能够逆转时间的异禀——从科学角度看来那根本就不存在！但我相信在五亿赏金的号召之下，会有不少耍些其它花招的异种不顾危险前来送死。话说回来，你那招实在是太烂了，居然用电子显示屏来造假……”

“我本来以为他一个蹲了十年大狱的人很容易被这些带点科技感的东西诈唬到。谁知道他居然这么敏感……”

“白痴。你看那个。”仇晶指着酒吧背景墙上的挂钟笑得花枝乱颤，“只要看到那个，脑子稍微清醒一点的人就能拆穿你的骗局了！”

墙上的挂钟秒钟一如既往地匀速顺时针走动着，老庄这才明白——平倾裕刚才一定是注意到了挂钟的时间没有任何变化，才会对自己起疑！

“好吧，算我和这钱没缘分，有生意再联系你。”老庄狠狠地啐了一口，扔下钱便夺门而出了。

……

嘈杂纷扰的酒吧里，平倾裕正对着背景墙上的挂钟发呆——难道那个姓庄的真的以为这些简单的诡计能够唬得了他？呵，真是笑话！

不过在拆穿对方之后，平倾裕的心里反而更加空落落了。据小道消息，老庄和e.i内部人员勾结已久，如果连他都找不到合适的任选，那恐怕……

那个保险箱、那些债券，难道真的与自己无缘吗？想到这里，平倾裕猛地将啤酒杯中的澄黄一举灌下，但即便如此也无法舒缓心中的苦闷。

酒精的燥热涌上脑门，他开始漫无目的地思索起来——明明平置轶也没有解开密码（毕竟他至今还没有上门挑衅自己），他为什么就不能考虑共享这笔资源呢？要知道，即便对于平津集团而言，一百二十亿的资产也并不是什么小钱。

他就这么不着边际地胡思乱象着，却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一凉，吓得他赶紧回头——原来是侍应生不小心将冰啤酒打翻在他衣领里。

“抱歉！先生，实在是抱歉！”侍应生慌忙扔下托盘，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拭着平倾裕的衣服，但背上还是洇湿了一大片。

“算了算了。”平倾裕因为保险箱的事正烦躁着，根本无心顾及衣服的事，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全身散发着啤酒味。

但侍应生还是接连不断地道歉，为了打发他走，平倾裕只好从老庄留下的纸袋里掏出一沓钞票丢给侍者说道：“帮我去买点筹码，赌那个年轻人赢。”

侍应生拿着钱，诚惶诚恐地跑开了，不一会儿便捧着一大堆筹码放到平倾裕桌上。

与此同时，擂台上的比试已经上升到了白热化，胖子“砰”地一声朝自己的脑袋开出了第五枪——又是一枚空弹。

这下子，酒吧内的气氛被推到新的高潮，看客们欢呼雀跃着——一共六发子弹，五发都是空包弹，那么接下来那发肯定是真枪实弹。也就是说，年轻人一定会利用自己的“装弹权”调整子弹的位置，让俄罗斯轮盘游戏重新洗牌。

平心而论，有两个原因促使平倾裕下注年轻人而非经验丰富的胖子。一是跟胖子票的人太多，即便赌赢了，扣掉赏金和手续费之后的赚头也所剩无几；二是，怎么说呢，是一个投资人的直觉吧——他就是觉得那个背朝着他、始终没有露过正脸的年轻人会赢。

年轻人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缓缓举起了枪，平倾裕原以为他是要装弹，谁知道他想都没想，就朝自己的脑袋来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