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犯罪啊!这绝对是犯罪!”
夜色之下,秦玉莲在旅馆室外的工具间冲着亚伦控诉。
他们入住的是一家古朴简单的老式旅馆,房间充足,因此大家住的都是单间。
“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我们总不能骗自己说——‘反正没看到尸体,就不一定是死了’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必死无疑啊!”
秦玉莲依旧在喋喋不休地控诉,但亚伦的心思显然全用在如何解开她一字裙的扣子上。
“够了!我今天没有那个心情!”她一把拍掉了对方的手。
亚伦叹了口气,悻悻地说:“这么说的确对任舒不公平,但佳佳这么做有她自己的理由。”
她突然歇斯底里起来:“‘佳佳’?!你居然叫她‘佳佳’?!还是在我面前?!”
“够了!小声点!”亚伦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你想让大家都听见吗?啊?乔佳佳已经察觉到我们两个的关系了,不要在这个时间火上浇油啊!”
秦玉莲皱着眉头推开对方的手,小声抱怨道:“放心吧,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总不能功亏一篑吧……”
“还真有可能功亏一篑……”亚伦苦涩地笑着,不过他随即补充道,“不是因为你的问题。”
“怎么了?”
“她自己遇到了问题。”
“什么问题?”秦玉莲受够了亚伦卖的关子,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呀!”
“那家伙的老爸是公司高层,这事你是知道的……”
“这我当然知道!全公司都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和那种女人勾搭上!然后呢?”
“他老爸收到了匿名举报信,检举他长年乱搞男女关系,而且还有一个私生子。”
“这倒也不奇怪。”秦玉莲说,“那个老头子一看就不正经,也时常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我——不光是我,公司里好几个女职员私下都议论,只要不巧和他进了同一部电梯又没有外人在,就一定会被他上下其手。所以那个老家伙被查出肾衰竭,全公司的女同胞恨不得开个派对来庆祝一番!”
亚伦显得很诧异:“这么过分吗?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这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吧——那个老头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全公司上上下下都心里有数,为什么现在想起来拿这个事情牵头皮?再说了,我们单位又不是体制内的国企,即便生活作风腐败也不会对职业生涯有什么影响吧?”
“一般情况下的确不会,但以他的情况看来并不是这样……”
“所以你倒是快说啊!”
“你可能不知道,乔总之所以成为公司股东,并不是因为投入资金,而是技术入股。早期的几个创始人之间互相协定,乔总占用15%的股份,经过几十年的更迭,他的股份已经达到了28%,可以说是占比相当高了。
“最近公司的传言想必你也听说了,现在我们公司被其他企业借壳上市的概率很大,如果真的能够成功上市,那股份就不在有名无实,所以拥有股份的高层都将一步登天。”
“这我当然知道,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允许、甚至怂恿你勾搭乔佳佳的——乔老头子身患重病,等你们一结婚、他一嗝屁,你就自动拥有他名下一半的财产——啊!你刚才说‘私生子’!这么说来财产还要对半分?!”
“不不,最大的问题并不在于私生子。而且董事会即将对乔总做的事。
“刚才已经说了,一旦公司上市,市值便会飙升,股东们也会大发横财。而乔总占28%的股份,着实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老实说,别说对半分,就算只拿到十分之一,也足够我后半生挥霍逍遥了。
“乔总早年间或许的确对公司出过力,但随着官职提升,他便不断地利用职权之便为所欲为,甚至发展党羽,这一点令董事会十分看不惯。
“‘上市即发财’的道理董事会当然比我们更懂,于是他们就想着——把乔总手上的股份回收回来。如果在公司被收购前回收,尚且能够按照现价、或者至多补贴一点,将乔总的股份占为己有;但如果等公司上市之后,这个价格恐怕就承受不起了——老实说,如果真到那一步,也就没有回收股份的必要了。”
秦玉莲终于明白过来:“也就是说,他们想要趁低价时回收老头子的股份?这也太卑劣了——不,与其说是卑劣,倒不如说是痴心妄想——以乔老头子的精明,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得逞呢?!”
亚伦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他们才要利用一切原本看起来鸡毛碎片的理由来弹劾乔总啊!原本根本不被当回事的男女问题也被拿出来上纲上线地讨论,目的就是为了将他逼走!
“当爹的落到如此被人弹劾排挤的地步,乔佳佳这个空降兵自然更要谨小慎微,绝对不能在这个重要关头惹出什么事端来。
“话说回来,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部门会突然来这里旅游吗?就是因为上头接到了一项既难搞、又不出产值的项目,本来就是想丢给我们部门去完成的——当然也是为了刁难乔佳佳,所以她才临时决定放空整个部门,以‘与团建时间冲突’为由回绝了上头委派的任务。”
“原来是这样……我想呢!想不到她外表光鲜、个性嚣张跋扈,竟然还有这样的难言之隐……”秦玉莲看起来很是费解,“我不明白——那老家伙已经病入膏肓了吧?即使不逼他走,他也很快就会撒手人寰了呀?”
“那样的话,他手上的股份就会全部落到乔佳佳手里呀,那样一来对于董事会而言也是一样的。”
“简直就是树倒猢狲散!”秦玉莲忿忿地说。
亚伦笑了起来:“白天还和她吵得不可开交,现在怎么反而替她鸣不平了?”
“我才不是替她鸣不平!”秦玉莲白了他一眼,“我是在替我们的钱叫屈——我们不是说好了嘛,等你和她结婚,把财产骗到手后再甩了她,然后我们两个就可以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对对对!不过与其等到遥不可及的以后……”亚伦穿着粗气,将手毛糙地伸进秦玉莲的裙底,“……不如现在就逍遥快活一番!”
“等一下!等一下!”
秦玉莲的目光突然被什么给吸引住了,她狠狠地拍打着亚伦的肩膀,直到他停下动作。亚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之间一个人影从一间房间里走出来,又悄无声息地钻进另一间房间。
秦玉莲纳闷了:“是吴天爱,她去乔佳佳房间里做什么?”
“嘘——”亚伦示意她噤声,两人躲到隐蔽处,朝乔佳佳的房间大门观望。
静谧的夜晚,几乎只能听见秋虫聒噪的鸣叫。
大概过了十分钟不到,吴天爱蹑手蹑脚地从乔佳佳房间里溜了出来,与先前不同的是,她身上穿了一件艳丽的红色连衣裙。
之所以说它艳丽,是因为即使在稀薄月光的照射下,连衣裙依旧红得像一抹浓厚的血色。
秦玉莲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确定了:“这件连衣裙的乔佳佳的——吴天爱干嘛问她借衣服穿?”
“怎么可能是借的,你看乔佳佳房间里灯都没开!”
“你的意思是……偷?可她为什么要偷乔佳佳的衣服呢?”
“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问你才对——你们女人不是总嫉妒其他人有新衣服新包新首饰嘛。”亚伦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
秦玉莲白了他一眼,嗔怪道:“就算再喜欢一件衣服、喜欢到了甚至要去偷的地步,也不至于大半夜得手了就立刻穿在身上啊!就算要显摆,也该找个观众又多、知情者又不在的场合吧!”
“你说得也有道理……难道说她想穿着这身衣服去导游房间?我看她对那个小白脸挺上心的。”
“岂止上心,简直就是一见钟情!但她走路的方向并不是焦书亚的房间呀……”
亚伦思索了一阵:“不管怎么说,总觉得这件连衣服妖艳得邪性,怪渗人的。”
他们透过工具间的小窗,看着吴天爱走向废弃马厩的方向。秦玉莲见状,几乎“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幸好亚伦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秦玉莲之所以差点喊出声,是因为导游焦书亚曾三令五申地警告过,废弃马厩年久失修,已经是一栋危房,切勿靠近。
但吴天爱似乎将心上人的警告抛到了脑后,她脚下生风,轻快地朝马厩小跑而去,然后一溜烟地钻了进去。
就在她进入马厩后不到半分钟,只听“轰隆”一声,屋顶应声塌落,灰尘与崩塌声像虫鸣般飘扬了许久。
躲在外面的秦、亚二人连惨叫声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