氯苯吡胺品是最强的抗组胺药之一,有镇定作用,其副作用是晕眩、恶心。现在既然从死者胃里检测出了这种药物成分,卢叶山即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往凶杀案的方向去思考了。
凶手让死者服下氯苯吡胺使其失去抵抗能力,然后再将死者推进海里,这是最合情合理的思路。
卢叶山变得越来越焦躁,他开始频频打电话,催促局里加紧对死者同伴下落的调查,转而又问傅须庭他们对死者及同伴的到访有没有印象,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坦白讲,傅须庭觉得那个小旅行团内部氛围有些不和谐,不过他不想用自己的主观臆断影响卢叶山的判断,于是便提到观光巴士诅咒的事。
“巴士的诅咒?”卢叶山惊愕道。“说起来,那晚在旅馆录口供时,有个女的也提到了这个事。对这个,你们怎么看?”
不用说,白昕祎是对一切神秘事件偏听偏信的,傅须庭则不然——
“都是一派胡言吧。什么被逼债到跳楼、独守空房的老年人暴死之类的,他们所提到的那些例子虽然可怕,但都是这个世界每个角落都在发生的事情。感觉编出这些诅咒的人是存心将这些不幸与巴士扯上关系——毕竟小镇上的居民都坐过巴士嘛!”
“就是这个意思!”卢叶山连连颔首,“按照这个逻辑,甚至可以编出‘喝过水的人都会死’、‘呼吸过空气的人都会死’这种鬼话。”
白昕祎弱弱地唱反调:“但那些游客不也是乘坐巴士之后遭遇不测的嘛……”
“我发现你们女孩子就特别容易相信这种事……”经验老道的卢叶山分析道:“这只是个巧合,他们是观光客,乘坐观光巴士也是大概率事件。如果凶手在那群人之间的话,他正是利用了谣言的扩散,加重了同行人心中的恐惧。”
提到标语,傅须庭向四周扫了一眼,发现巴士站台上贴满了反对标语,有些甚至因为时间过长,已经脱胶了,卷起的纸角在风中一跳一跳。
“我不明白,观光巴士也算是小镇福利,为什么有那么多居民自发抵制、还不惜编造出子虚乌有的谣言呢?”
“因为巴士的运行妨碍到部分人利益了嘛!巴士经过居民区的时候噪声比较大,虽说环保巴士,但总有居民认死理,觉得尾气影响到了空气质量。”
“但巴士运营方决定巴士对小镇及沿线居民免费开放,应该能将这些反对声压制下去吧,要说不满,现在最应该抗议的是‘滨海之风’的运营部才对——观光巴士和电车大部分路线都是相同的,现在巴士免费,就没人坐电车了。”
“比起收不收钱,最令人诟病的还是安全隐患这一点——听说观光巴士运行的第一天就撞死了人。”
“你是说那个红衣少年吗?这个听起来是有点惊悚,感觉像是会变成厉鬼。”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卢sir不满地撇了撇嘴,“其实穿红衣服的道理很简单,那名少年是二中的,二中校服就是红色的。”
“哦——”两人均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说巴士诅咒什么的说法,根本一点根据都没有!
既然诅咒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那么人铁定就是死于他杀了,不过究竟谁有这个动机呢……
傅须庭沉思片刻说道:“说起来,那群游客也提到过,在巴士站遇见了一个劝阻他们乘车的人。”
“哦?什么人?”
“我记得当时他们说,是个‘奇奇怪怪的大叔’,这些都市奇谈也是大叔告诉他们的,那群人中有个女生胆子特别小,几乎都信以为真了。”
“‘奇奇怪怪的大叔’……实在是很可疑啊!”卢叶山思忖道。
其实也没什么可疑的,毕竟卢sir自己看起来,不也是个奇奇怪怪的大叔嘛,两人暗想。
傅须庭提议:“与其在这里前思后想,不如直接坐一趟巴士不就好了嘛,说不定还能遇见那个大叔呢。”
“好主意!”
卢叶山露出了欢欣雀跃的表情,白昕祎却面露难色。
“怎么,你怕了吗?都说了诅咒什么的不过是编出来吓唬游客的。”
其实对于巴士诅咒,白昕祎早就释怀了,但此刻她却坚信幽灵是客观存在的,毕竟她都亲眼看到幽灵偷麦片了呀!究竟是什么幽灵才会偷麦片吃啊!
另外一件让她心存芥蒂的事是傅须庭刚才怪异的晕倒。用“身强体壮”来形容他是远远不够的,要以他的身体素质招飞行员,民航客机的运行班次起码要削减一半。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说晕就晕了,如果不是幽灵附体,实在很难找出第二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她瞟了一眼傅须庭,他现在正津津有味地读着看板上骂声一片的标语,这家伙就是这样,连洗发香波上的说明都能当厕所读物打发时间——看来眼前这个应该就是傅须庭本庭没错了。白昕祎终于稍微放心了些。
巴士很快就来了,三人跳上车,开过几站之后,他们果然在站台发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
中年人像一片单薄的树叶一样,在秋日的寒风中飘摇。尽管如此,他还是不遗余力地积极劝阻每一位在站台等候的乘客。
“走!”他们跳下了车走近对方,中年人正试图靠近一群年轻女学生,嘴里神经质般地振振有词——
“这辆巴士可不能乘啊!会被鬼魂附体、死状很惨的!”
卢叶山与傅须庭他们互换了一下眼神——就是他不会有错!他当即从上前去,一把扳过对方的肩膀。
“你、你、你干什么!”中年人被吓了一跳,仓皇地挥动着胳膊。
几个女学生被吓得四散而逃,这样也好,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审问了。
“就是你吧?我接到举报,说总有人在巴士站传播谣言,四处吓唬乘客。”
“你是什么人?”对方不悦地回敬。
“我是干这个的!”卢sir从衣兜里掏出警官证,对方的态度一下子软化了。
“你为什么要散布谣言?”卢sir又厉声问道。
“我又没有散步谣言……”对方不服气地嘟哝着,“我说的都是真的!”
“少废话!什么坐了巴士就会遭致不幸,一听就是胡说八道!这笔账我就不和你算了……”卢叶山又从笔记本里翻出溺亡女子照片问道,“这个女人你见过吧?”
对方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
“你再仔细看看!”
“真没有!这个女人是谁?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嘛。”
“漂不漂亮的都和你没关系。”卢叶山不耐烦地收起照片,“话说,你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镇上,养老院旁边。”
“养老院……那也不在巴士运行的路线上,受不到影响啊……你干什么工作的?”
“以前是会计。”
“以前是……”卢叶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里大致也明白了,或许这家伙之前有过体面的职业,但现在已经沦落为流浪汉了。
“会计又不是出租车司机,不会被巴士抢生意。老实交代,你为什么总和巴士过不去?”
中年人把头扭到一边,拒绝回答。
巴士的运行完全没有妨碍到中年人的生活,但他却不遗余力地劝阻人们不要乘坐。他们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
中年人闷声不响,拒绝回答的神色写满了整张脸。
卢叶山脑筋转得很快,他质问道:“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你既然会为了诋毁观光巴士编造谎言,为了证实诅咒的可信度,你也会对乘客下手吧?照片上这个女人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开什么玩笑!”中年人扯着哭腔喊道,“我从来没有坐过这趟巴士!谁知道什么乘客的事啊!”
“那我这么问你,前天深夜、还有昨天早上,你在什么地方?”
“晚上在家里,早上的话,不是在家里就是在车站吧,要看你具体问几点了。反正自从辞了职之后我也没有别的事,就是这两个地方来回跑。”
“有谁可以证明?”
“证明人有,我太太她……”
“你太太当然不能算!”
“那没有了。”
卢叶山与中年人僵持不下,傅须庭突然说道:“其实不用找什么证明人,大叔住处附近的敬老院年前不是遭到盗窃么,那之后附近便安装了好几个探头,只要截取一下录像,立刻就能知道大叔的行踪了。”
“对对对!”中年人立刻点头如鸡啄米,“你去调监控!尽管去查!”
看着对方信誓旦旦的模样,卢叶山虽然姑且让许汀去调查监控录像,但凭多年的经验,他心中也有数——这个人说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