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昕祎一愣，她没想到艾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艾洛伤感地说：“我曾经的室友是一名异能者。那位室友脾气很好，一直笑容满面，遇到别人需要帮助，他也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的。我这个人笨手笨脚的，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但他从来没有怨言，还教会了我许多东西。”
“拿他后来……？”
“后来他在打工的地方被人察觉到异常，给举报了，举报原因好像是因为他从来都不喝咖啡。
“当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吃外卖聊天，门口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但没敲两下，对方便改为了砸门，很快住处大门就被卸了下来，两名穿着黑色制服、带着吓人头盔的稽查官便闯了进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前辈便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立刻从窗户跳了下去——我们住的是四楼，下面还有灌木，所以死不了。
“我从窗口望着室友跑到马路对面，但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从车上又蹿下来两个黑衣人，他们很快把室友给制服了。
“我房间里的两个稽查官见同事已经得手，便往桌上丢了两千块钱——大概是补偿大门的维修费用吧。一旦被抓，我室友便毫不抵抗，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他的计策吧。因为他的配合，在返回商务车的过程中，一名稽查官放松了警惕，结果我室友趁他一不注意，便跪下来一头撞上水泥地。
“我从四楼的窗户望出去，看到他缓缓倒在地上，以脑袋为中心，血花溅得到处都是，不用说也知道是当场死亡了。几个稽查官开始骂骂咧咧，很快周围便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家伙。
“他们拿起手机围着室友拍起照来，稽查官在向人群解释‘是他自己故意撞上去的，与我们无关’。直到几个稽查官像拖死狗一样把室友的尸体拖走，人群才渐渐散开。
“整个过程连十分钟都不到。我身后的餐桌上，前辈的那份外卖吃了一半，还在冒着热气。最后我边哭、边连他那份外卖也吃了下去。
“前辈的死到底意味着什么，我直到现在都没有搞懂。或许他会成为那些围观者当天晚餐时和家人聊起的话题，知道目击者拿出今天拍的照片，他的家人会嫌弃地说‘吃饭的时候别让人看这种东西’，然后话题便就此终结。
“对于那几名e.i稽查官，或许他们的奖金或升职语气泡汤了，他们不得不翘首以盼下次任务。不过异能者抓一个少一个，留给他们邀功的机会并不多了。
“我也很快找到了新的合租人，他和之前的室友差不多大，不过不那么亲切。那样也好，不用特别交心的话，如果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特别难过。
“前辈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着的，他的死也没有创造任何价值，他的证件都是伪造的，人一死，就想被抹去了痕迹，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
“好过分……”白昕祎嗫嚅道，她听了这番话，几乎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说什么？‘好过分’？”艾洛诧异地看着她，“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说出‘好过分’的人。”
“诶？是这样吗？”
“我也跟别人说起过这个故事，但他们都回答我‘稽查官抓逃犯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是他自己找死，有没有人逼他’，或是‘那种人还是死了好，活着的话，危害更大’之类的话。”
白昕祎语塞了——一般人对于异能者的生死竟然是这样看待的吗？不管怎么说，死去的都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有独立人格和自由意识的个体啊！
她突然回想起自己的一段经历——
当时是为了挽救一位试图自杀的大叔，她在一家小型抵押贷款公司卧底打工，公司前辈利用自己的异禀盗窃了好几样值钱的古董，最后被合伙人告发。
在面对e.i稽查官近在咫尺的追捕，那位前辈最终也选择了自杀，他利用异禀取来一把手枪，直接朝自己的脑门扣动了扳机。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位前辈有个诗意浪漫的名字，牧野。牧野前辈说，像他们那样的异能者就像白犀牛一样，惨遭被人屠杀、濒临灭绝的命运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太稀有。当时那番话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们真是稀有动物呢。”白昕祎下意识地说道。
“诶？”
她自知失言：“面对高额报酬，很少有人能不动心的，能抵抗住金钱的诱惑，不出卖朋友的人简直可以算得上是稀有动物了。”
“前辈……”艾洛喃喃道，“那我的文章可以发表吗？”
“不可以！”她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我明白了，你是怕我被人肉？放心，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不单单是这个原因。”她说道，“我已经说了，如果这一连串的事件不是异能者所为，你当然可以发表，可能还能一举逆转大众对于异能者的固有偏见……”
艾洛据理力争：“但即便是异能者干的，他们也是为了向长期以来对他们施压的社会抗争！”
“以犯罪为抗争手段吗？”她疾言厉色地说，“犯罪就是犯罪，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美化，何况经历过悲惨的人生，更应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对他人造成多大伤害！想要把作用在自己身上的不幸转嫁到外人头上的犯罪者根本不值得同情！”
艾洛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或许是两人的争执过于激烈，陆续有几个同事围了上来。白昕祎见状，忙低头整理起了资料——
“抱歉，说得太过火了……”
“前辈……”艾洛一脸崇拜地感慨，“你刚才那番话好帅气啊！”
“诶？”
……
整个下午，几乎所有的媒体——不光是网页，还有广播、电视等有声传媒都在大肆宣传不知名警告人的新的警告内容。
媒体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说“你们务必听从警告，记得在指定时间开启电器”，但从这个宣传力度来看，他们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
毕竟他们反复将一周前的“绿西装红裤子”事件拿出来大书特书，并且再三强调凶手杀人的精准性，令人无法不信服。
拜其所赐，当天下午从两天开始，街道便开始拥堵起来，平时空旷的道路塞满了车辆，短短一公里要开足足三十分钟。
白昕祎所住的酒店步行就能到，她处理完办公事务后已经晚上七点了，她赶紧向同事告别，那时候艾洛还在办公室里帮忙统筹安排开闭电器的事。
看来为了多赚点生活费，他也很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