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经证实,死者的确是孤儿出生,因此父母这条线索算是断了。连续走访了两位死者的家,邻居也没能提供出死者女友或挚友的联系方式,可见他们的人际关系可谓单线到了极点。
等抵达第三位死者住处之时,眼前的场景就令她惊讶不已。
他所居住的是老式公房的一室户,402门口堆砌着几个鼓鼓囊囊、蹭破了皮的收纳袋,上面还标识着公司的logo。没能装进行李袋的脸盆、被褥也都搁置在旁边,这些东西看上去像是个人生活用品。
心存疑虑的她按响了隔壁403的门铃,不一会儿,一个一脸横肉、有两道突兀纹眉的大妈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
“你找谁呀?”大妈的声音响彻整条楼道,仅用聒噪来形容是远远不够的。
“啊,她找……请问国彭浩是住隔壁吗?”
“你是他谁呀?”
“我是一名记者。”白昕祎掏出了证件,“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请问您对他了解吗?”
“记者……”她眯起眼睛盯着她的记者证端详了很久,似乎想通过意念看穿一个洞。
“您和他平时熟悉吗?”她再度战战兢兢地问。
“记者来找他干什么?”大妈似乎永远无法正面回答问题。
“我不是来找他的……”
“不是找他你找谁?难道是来找我的吗?”她两道浓艳的眉毛警惕地竖了起来。
可不就是找你嘛!她哭笑不得。
大妈自顾自抱怨了起来。
“这个家伙啊,留了一堆垃圾在她房子里,到现在还没来拿走。上个月的房租也没有结清,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你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啊?你要是他的女朋友,帮他先把房租垫付一下!”
这么看来,他们俩不仅是邻居、还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因为拖欠了房租,狠心的房东便把国彭浩的私人物品全都扔在楼道里。看来并没有人告诉她,她的房客已经与她阴阳两隔了。
“您刚才说‘消失’,其实国先生他已经去世了呀。”
“什么?死了?”她显得极为震惊,一身的赘肉隔着廉价轻薄的睡衣抖了三抖。
见她点了点头,她连忙追问“怎么死的”,说实话她已经搞不清她俩到底谁是记者了。
“工伤。”她含糊其辞地说。
“哎呀,怎么说死就死了啦!他上个月的房租还没给咧!”大妈嚎啕起来,“要命了要命了!要是别人知道我的房客死掉了,以后谁还来租我的房子啦!”
你要是不喊,没人会知道的!她在心里哀叹,随后为了摆脱噪音的攻击,在逃离老式公房时,她几乎跑出了博尔特的速度。
在来时的地铁上,她分别给三封邮件的匿名投稿人回复了信件,希望能够取得联系,以获得关于过劳死事件的详细描述,但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回复,甚至连已读回复都没有。这令她感到十分沮丧,难道这三个人只是投稿玩玩的吗?
三名国姓的过劳死者分别从事司机、销售代表,以及车间机械技工职业,看似毫无联系。唯一相同的点在于三人的孤儿院背景,而且年龄相仿。
如果过劳死并非偶然,三人都是被伪装成工伤遇害的,这位假定的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针对孤儿院进行的报复行为吗?
如果袭击宗教人士或是政客倒还有理可寻,但偏偏和公益福利事业过不去,未免也太有驳常理了。
而且,遁于无形的目标使得过劳死的真相绝在不可能在两天内水落石出,而她的时限压力却迫在眉睫!
正在她大惑不解之时,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毛茸茸的手,惊出她一身冷汗。之前由于在烈日下奔波而大汗淋漓的她,这下子终于冷热中和了。
手的主人全身穿着厚厚的粉红色布偶套装,头上戴着比身体还宽的硕大头套。它向她伸手的目的是为了发放印有公司logo的纸巾。
哎呀,这个从不拿正眼看人、电吹风形脑袋的卡通形象,不正是小猪佩奇嘛!
不知道这家派发佩奇纸巾做宣传的公司有没有获得授权许可,不过当下滥用、擅用盗版形象的侵权事件实在太多,所有权公司即便想告也告不过来。
大热天的,为了宣传需要不得不捂得如此厚实,套装里的员工也怪可怜的。她接过了它递来的纸巾走了两步,却突然有了惊人的发现——纸巾上的logo与国彭浩收纳袋上的一模一样。
添福精肉,国彭浩是这家公司的员工?
注意到这一点的她立刻折回到小猪佩奇身边对它喊道:“您好,我有些事想要向您了解一下。”
可能因为头套太厚,声音无法传达,小猪佩奇没有任何反应。内心急切的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它的手快步拐进一条小巷,巨大的头套遮挡住内部人员的绝大部分视野,害得它磕磕碰碰,几度差点被杂物绊倒。
“你要干什么!”一个愠怒的年轻男声闷闷地从头套中传了出来。佩奇一把摘掉了硕大的脑袋,粗大的脖子上凸显出一张汗淋淋的年轻脸庞,乍一看比例很不协调。
穿着人偶服装的是一名年轻男子,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虽然他的面色由于闷热和气恼变得潮红,刘海也因汗水一绺一绺地粘在额头上,但丝毫不撼动他的清秀和活力。
实在是相当清秀可爱的的男孩子啊!她不由地怔了怔,并开始自省刚才的行为是否太过粗暴。
“你什么事?再不说我可走了啊!”他虚张声势地威胁着,炯亮的大眼睛对她怒目而视。
白昕祎连忙道歉,并向他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国彭浩的人?”
他摇了摇头:“姓国的倒是有,但不叫国彭浩,叫国浩伟。”
她感觉身体像被电流穿透了一样——国浩伟,也是三名过劳死者中的一员!
“这位叫国浩伟的,该不会是你的同事吧?”
“以前是,不过他已经过世了。”
“过世……难道是过劳死?”
“嗯。”他点了点头,表情却仿佛是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是这样!
三名死者中,两名来自同一家公司,另一名估计也是如此!
为什么她早没想到呢!司机、销售代表、车间机械技工——司机运输肉制品、销售代表跑渠道售卖、技工则负责维护机械流水生产线,这三者职业看似天差地别,实则隶属于同一组织,也就是添福精肉公司!
如果他们的死存在猫腻,这或许并不是针对福利院、而是针对公司进行的打击报复。
“你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一大堆纸巾等着发呢。”年轻男子不耐烦地说。
“纸巾的事我会一起帮忙的,请问还有一个叫国运升的,他是不是你同事?”
“没听说过。她们公司很大的,我怎么可能全认识。”他说着便抱起头套,朝小巷的出口走去。
“等一下!”她喊住他,下意识地问了一个几乎没过脑子的问题,“你该不会也是孤儿吧?”
话音刚一落地,白昕祎便后悔不迭。问出这样鲁莽的问题,即便接下来挨上一两巴掌,她也毫无怨言。
可对方却没有动怒,他炯亮的目光中反而流出出令人难以推测的神色。
“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