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暴风雨果不其然地出现了，整个办公室里都充斥着主编怒不可遏的狂吼。

白昕祎盗取总编的账号密码，刊登了题为《“慈善企业”的猝死员工》的报道，一经发表后，关注、评论数量就蹭蹭往上飙涨，点击量超过之前大半个月的总和。从结果上来说，这未尝不是主编期望的结果。

但总编的脸色却不那么好看。他不仅在办公室里将白昕祎点名批评、骂的狗血淋头，甚至还扬言要将此事上升到行政处罚的高度。

处罚就处罚吧，白昕祎觉得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即便要处罚，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在文中虽然以“一家大型肉食品连锁企业”在代替“添福精肉”的名讳，对石启光和四名国姓员工的姓名也做了处理，但是明眼人一开便知只她是在含沙射影地讽刺添福精肉。

当然“雇凶杀人”、“伪造证据”这些字眼在文中出现得都比较含糊，因为她并没有切实的证据，不过她也顺带提到了的士司机的嫌疑。

因为文章引起了巨大轰动，现在即便想撤回，她所在的传媒公司也撇不清干系了。

添福精肉方面当然出动了不少寻衅问责的人，暂时都被运营以“并没有写明道姓”、“是实习生发表的文章”等站不住脚的理由给挡了回去。

“你还真干得出啊！”孙荀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居然深更半夜偷偷黑进主编账号，你怎么做到的？”

“他自己把密码贴在键盘下，多看几眼，想背不住都不行。”

她突然想起昨晚孙荀前辈还替她捏了一片文章挡刀，心中倍是感激。

孙荀笑了起来：“嘛，说到底，果木烧烤也好、添福精肉也罢，不都是肉嘛！大家选取的主题都差不多，差不多，哈哈。”

他笑了一阵，转而又严肃地说：“不过你这篇文章简直是漏洞百出！”

白昕祎一惊，以为自己又涉及了什么知识盲区，谁知孙荀一本正经地说教道：“错别字虽然不多，但语病严重！你看这个‘义正言辞’，这个可是典型的错别词，正确的写法应该是‘义正辞严’。还有这里，‘留下的遗毒’，‘遗毒’的‘遗’本来就是留下的意思，你这是典型的语义重复。”

白昕祎听到这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主编对白昕祎的发难持续了三天便有所好转，因为她的这篇文章，社会各界媒体都在报道她这家新媒体公司，反倒招来了不少关注。而添福精肉那边因为屡屡找不到切实有效的证据，便无法对公司进行制裁，而且就算他们走法律程序，整套流程下来少则几月、多则数年，耗时费力、得不偿失。

虽然添福精肉暂停了对他们的赞助，但由于广受社会关注，他们公司反而拉来了新一轮的投资，可谓福兮祸所依。

报道发表之后，白昕祎被网友们捧上了天，什么‘最有良知的记者’、‘执笔杆的斗士’，类似的名号接踵而至。公司不止一次怂恿她接受个人采访、或者开启个人频道，但都被她谢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她可不想成为史上最乐于抛头露面的异能者。

其实她扪心自问，发表这样的报道还是有私心的——孤儿也好、异能者也罢，同样身为弱势群体，反而更能理解对方的处境。

事情发酵经历了好几周，一天，前台小妹神神秘秘地跑来办公室找她——

“外面有个帅哥找你哦！你们是什么关系？”

白昕祎往门口望去，白瑾瑜斜倚着门框，正笑意盈盈地望向她。难怪前台小妹一脸艳羡到流口水的样子，单论长相，白瑾瑜也算是人中翘楚了。

“不认识，不见！”

“这么帅的，不见？”

她想当场埋进办公桌中，可白瑾瑜却自说自话地闯了进来，向她发出邀请——

“出去喝点东西呗。”

“不喝。”

他冷笑了一声：“如果你不陪我喝，我就找别人来陪你喝。”

他说的别人显然就是e.i的那群狐朋狗友。白昕祎回想起她从监控器看到的画面，白瑾瑜和吉汲二人前后脚下了商务车，走进e.i总部。他所说的“别人”，看来多半是吉汲。

吉汲本来就对她抱有偏见，以前有傅须庭在，姑且利用一些乱七八糟的条例替她挡了几刀，现在挡刀的人不在了，她单枪匹马可应付不来。

于是她只能顺从白瑾瑜的提议，来到了一家茶室。其实想想这样也有个好处，她可以问问白瑾瑜，他那天出现在石启光办公室的目的。

他一坐下便不明就里地说道：“那帮人，有的喜欢喝咖啡、有的喜欢喝酒，其实我是喜欢喝茶的呀。”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不像与他过多纠缠，生硬地问道。

“哇好凶。”他笑道，“你最近好像很火哦。”

“这事你不也掺了一手么？”她直奔主题，“那天你在石启光的办公室，究竟和他说了什么？那沓户口簿是你提供的吧？是你伪造的？”

他倒是直言不讳、没有半点恼怒地反问：“原来你就是从那些伪造证件推测出添福精肉的黑幕的？”

他都已经直接说是“伪造证件”，这正印证了白昕祎的想法。

“你为什么要提供伪造证件？”她质问道，“你明明知道添福精肉是要靠这些证件谋财害命的，却还……”

她突然停顿住了。她知道白瑾瑜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性格阴暗手段暴虐，但她并不认为他会仅仅满足于“间接杀人”，按照他之前害死她挚友的情况分析，白瑾瑜应该更乐于直接参与“猎物的捕获”过程。

她立刻改口道：“不对，你的目的不是添福精肉的职工……那是谁？石启光？”

“脑子转得倒是够快，可是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他提了提裤脚管，露出一个闪着机械光芒的脚环。

他的意思很明显——取保候审人员是不可能做出出格举动的，虽然在白昕祎看来，伪造证件已经算得上很出格了。但白瑾瑜作为反社会人格，他的道德标准就是比较松弛。

“你害起人来还真是不遗余力、见缝插针啊！”

白瑾瑜语焉不详地说：“唉，我摸着良心说，其实只有这次，我的本意不是害人。”

“你提供伪造证件，就是协助添福精肉公司骗取员工的保险赔偿金，这不是助纣为虐是什么？！”

白瑾瑜看来并不想和她细谈，于是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好了大记者，我这次来可不是和你斗嘴的。”

她瞪了他一眼，静静地等待对方开口。

白瑾瑜说道：“我这次来是和你做交易的。”

“你要什么？”

交易？呵，不管他想得到什么，提出的筹码一定是举报她这个异能者。

“你和那个富二代接触那么久了，他应该给过你什么东西吧？”

林初为了协助她这名异能者好友，给过白昕祎不少东西，但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白瑾瑜指的应该是锝+。

白瑾瑜倒也长驱直入：“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他给你的药，你应该随身带着吧？”

以锝+为核心制作而成的药物效力白昕祎已经见证过了，那药的确生猛，除了异禀发动的敏锐度之外，还能瞬间提高判断力和反应能力。不过她并不想继续依仗药物，于是便将锡纸包全盘托出。

“对对，就是这个。”白瑾瑜拆开锡纸包，里面只有区区几粒药片，他快速拾取了两粒，又将锡纸包封好，还给了她，并嘱咐道，“这药可不能见光，必须妥善保存。”

白昕祎很诧异：“你为什么不都拿走？”

“两粒就够了。另外……你拿着这个。”他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交给她。

“我不要！”不管里面是什么，白昕祎都不想要。

白瑾瑜厚着脸皮说：“刚才说了是交易，我必须给你点什么才能使得交易成立嘛。而且这东西说不定哪天还能救你一命。”

白昕祎不想与他纠缠，直接将信封塞进了皮包的最底层。

“这就对了。”白瑾瑜说，“最近你的名气响了起来，这倒令我很是意外。不过……”

他凑近了她，幽幽说道：“对成就沾沾自喜之人，都无法看清被蒙蔽的真相。”

不知为什么，在白昕祎看来，那句话就像是诅咒一般，替她埋下了不安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