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一件一件地慢慢做出来了。也被如约地摆在了方式染布坊的店铺内。

苒苒在自己做的衣裳当中加入了自己的想法，让那些衣裳的式样看起来极为新颖，是市面上所没有的款式，叫人见了不禁眼前一亮。逛铺子的人们一开始只是好奇地看看，听着铺子里的伙计介绍着布料。后来便开始有人询问价格，能不能买。

虽然拿衣服做工仍需改进，但样式却是新颖讨喜的。方凝雪从伙计那儿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便去根苒苒商量了一下。苒苒说，等做出了了新的，之前的那件就可以卖掉。一开始卖，价格就订的稍微让人能接受一些便好。

于是，每当苒苒用同一种花色的布料做出第二件衣裳的时候，第一件就会被标上价码，意思是可以出售。这样一来，苒苒又开始有了一份小小的收入，而且拿到的钱，并不比先前在书画坊卖画要少。毕竟衣裳比起画作还是更有市场，更好卖的。

苒苒乐不可支，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财路，再不用为吃穿发愁。还好，她想，那段时间忍住了没有回府求助。熬一熬，如今还真的熬出了一点头来。

?

颜掌柜再次派坊中伙计来找她，是为了珚绎的事儿。那个客人已经大半年没来了，许是颜掌柜以为他不会再来，因此对苒苒的离去没有多作挽留。不想这次不仅回来了，还表示需要和书画坊建立一段更为密切的合作关系。

他没脸自己的来找苒苒，又不想错过了赚钱的机会，便派了伙计来。被苒苒礼貌地回绝了。

也许这么做也是不够未雨绸缪，苒苒想，目前自己唯一的钱财来路也只有方凝雪那一处。也许既然颜掌柜拉下了脸，她应当识趣地给个面子。也许。但她并没有。她发现在这种违背了她基本原则的情况下，即便是在“防患于未然”的面前，自己依然还是会选择坚持原则。即便如今没了方凝雪的帮衬，她亦不会接受颜掌柜的请求。

她第一次发现原则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也发现别人每每对她的一些决定感到讶异。也许是平日里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给人一种自己极好说话的错觉吧，她想。

伙计只是办事的，见苒苒拒绝，也就走了。苒苒在脑中想到颜掌柜丧气的样子，倒是有些解恨。她不会再为那种人做事了，她觉得他不配当自己的老板。有钱也不行。

这段时间，苒苒仔细地反思着自己对于金钱的焦虑，她慢慢地平静下来，发现自己的焦虑只是来自于自己心里而已。那种所谓的“坐吃山空”，其实是不存在的。只要她努力上进，不放过好机会，总会有一些事情找上门来的。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又隔了几日，那位客商家的小厮亲自找上门来了。据说是从颜掌柜那儿打听到的苒苒的住处，来请她给自己当译胥，请苒苒去了她家一趟。苒苒之前对这个客商印象不错，并不是什么行事猥琐的小人，于是便去了。

客商家住镇子的西侧，较为靠近镇中心，在一处安静的巷子里。苒苒去的时候，院子里很多仆人正在做翻新的工作，给房梁，柱子和家具上漆。苒苒闻到空气中飘着刺鼻的油漆味。

小厮将她引进了偏厅，主人家一会儿就出来了。

“许久不见，司马姑娘。”一看见苒苒，主人眼里便放出光来，如见了救星一般，先是不失礼貌地对她作揖道，见她起身，又忙让她坐下。

“好久不见，钱老板。”苒苒也礼貌道，“劳烦你亲自派人跑一趟。实在也是情非所愿。”

“倒是听书画坊的颜老板聊起……如今做生意，谁都不容易。”钱老板抬头看了看苒苒的脸色，苒苒面无表情，亦不做回应，而是收敛了笑容，正色问道：“不知钱老板今天找我来所为何事。”

苒苒知道钱老板想为颜老板说句好话，毕竟他们曾是老板与顾客的关系。若是换作苒苒，或许也会打打圆场，何况她也不知道颜老板和钱老板说了什么。总之，她不想提那件事情。

“我还能有什么事。”钱老板也算随和，见苒苒不想多说，便也言归正传。他让旁边伺候着的小厮去自己书房拿了些书信来。“依然还是这珚绎的事情。”苒苒点点头。

“不过既然你不再为平安街书画坊做事，这就成了我与你之间的合作关系。我便按照原来的价钱给你，这样一来也少了颜老板取走那份抽成，你也可多拿些。”

“那敢情好。”苒苒说道，她也挺想知道颜老板之前到底抽多少成，她从没过问。

“这是定金。”钱老板将一个装了沉甸甸之物的布袋递给了她，“你先给我珚绎了手里这些。报酬一定不会亏欠，这毕竟是生意里的小头，又是关键，比不会再这事上苛刻你什么，何况司马姑娘的人品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放心，你也大可放心便是了。”

司马苒接过定金和信件，谢过了钱老板的好意。

“还有，在下想和司马姑娘建立更为稳定的合作关系。只是这信件往来时间没有固定，信件一来又会急着在短时间内需要珚绎好的意思，好不耽误生意。这时间上也实在有些……也不知司马姑娘是否愿意……”言语间有点为难。

“没问题，”苒苒见主家是个痛快人，自己应允得也痛快，“我手里没有固定的活儿，任何时候都能匀出一些时间来。你只要让人带信来，第二天也就备好了。”

“那可再好不过了。”钱老板露出满意的笑容，对苒苒一再嘱托道谢。有关心道：“不知司马小姐现在可还有作画？”

“自然有的。”苒苒答道，“那是小女子平日里的兴趣爱好，闲暇时候也未曾落下。”

“颜掌柜没了你这个画师，也是他的损失。”钱老板捋了捋胡子，轻声道。

“没什么损失不损失的，没了我，还会有别人。这世上谁都可以被替代。说不定，他还觉得我不好伺候，乐得我离开了呢。”无奈中带着打趣。

钱老板听了点点头，若有所思。

接下来几天，苒苒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珚绎那些信件上。她专心致志地坐在偏厅，一字一句地在纸上写着记着。译好之后又抄了一份文字整洁的，作为最后交给钱老板的译件。每译好一段，她便会信步到院子里休息一会儿，看看天空和那棵树，或是菜园子里的蔬菜，逗逗阿黄。

珚绎是一件费脑子的事情，并没有看起来那般轻巧简单。若是伏案半个时辰不带间断，苒苒便觉得自己的脑仁儿像被火烧着了一般。必须要安静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再执笔继续。

虽然前段时间发生了书画坊的事件，以为自己要闲着无所事事一段时间，如今却更加忙碌了。人生真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想到拓跋坤，似是又有好几如不曾见他，自从上次他们言语间产生矛盾，他赌气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也不知最近怎样。

苒苒忙得也忘了时间过去了多久。

转眼又是半个月。钱老板在给足了报酬之余，还为她带来一个好消息。他有个朋友，也是开书画坊的，只不过不再平安街上，而是在镇子深处的白马巷中。话说这白马巷，起始于黑马坊，细细长长的一条巷子，却延申得很长。一路穿过好几个坊，又窄又长。钱老板这个朋友的书画坊，就开在白马巷的深处。这书画坊历史悠久，只是一直没有招新，一直就那么几个驻店画师。这几天却要引进新的画作，钱老板便向他推荐了苒苒。

苒苒带着自己的画作，包括那十卷丹青去给钱老板的这位朋友看了看，不想当即就被全都收了展在了画坊里。苒苒为这件事情喜出望外，离开白马巷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乌鸫胡同的拓跋宅找拓跋坤说这件事情。她想，他们俩既是为的这件事情吵架，如今她又成了画师，所以这个吵架的原因也就不存在了，借机和好也不算坏事。说不定拓跋坤也早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呢。她天真地想着。

路过那一带的坊间，还没走到拓跋家的宅子，苒苒顺着一道围墙走着，走到尽头的时候眼睛瞥了瞥坊间的空地，竟扫见那里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她止住脚步，定睛一看，顿时心跳停了一拍：那坐在一起的，不正是拓跋坤和方凝雪么？

只见方凝雪坐在一道石阶上，一脸的笑脸如沐春风，娇媚而明亮。她调皮地摇摆着双腿，满眼含笑地和拓跋坤说这话。而拓跋坤望着她的眼神，竟也是含情脉脉，温柔无限的。

就在苒苒转眼看向他们的那个瞬间，他还轻车熟路地用手将方凝雪头发上的一根草拿掉，方凝雪面色羞赧，微微低头，娇艳得犹如水中的白莲。两个人就这样活生生地演了一场眉目传情，眉来眼去的戏码，一时间竟跟苒苒在话本里读到那些才子佳人的桥段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