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两家之间现在是商业合作关系，如果在私人情感方面出了问题，到头来会很尴尬，也总归会不太好收场。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司马天很懂得这个道理。他更懂得在顾及体面的同时，也要安顿自己的内心。

司马家的二公子本就最善察言观色，防患未然，适应变化，又怎么会坐以待毙，允许这种令有失尊严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呢。

方凝雪后来见到司马天的时候，有好几次，都见到他竟和上官芊芊走在一起。两个人言谈间的亲密程度，一点不亚于过去他和自己之间的火热。这是她所未料到的，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她不知道司马天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竟和住在花猫巷的上官芊芊如此亲密无间。这上官芊芊，又是在什么时候趁自己不注意挖了墙角去？她看到上官芊芊和司马天似是无话不谈般地从眼前走过，竟兀自地从上官小姐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刺痛自己的隐隐得意，哪怕那双眼睛从未看向她。

方凝雪分明在上官芊芊的那个神态中看到了某个傲气自己，这让她感到犹如利爪挠心。她绝对不能够忍受自己如今竟落在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最看不上的那种，被其他女人抢走自己男人的位置。想到这一点，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了……

※

镇子这边似是因为这些复杂的多角关系而迅速地乱成了一锅粥。

而镇子的另一边，却有两个人简简单单地过着清闲安逸，与世无争的时光，而不问今夕何夕。

苒苒的院门又总是开着了，阿黄的出入也回到了往日的自在。院门关闭那些日子，阿黄每天呆在院子里，倒也懂事，并不吵着出去。只等主人偶尔破天荒地走到院子的时候才“呜呜”叫着，意思人有三急，狗也不例外。

阿黄是条懂事的狗，不想把这个小小院落弄得乌烟瘴气，臭气熏天，求主人开门放它出去解决狗生大事。

现在好了，院门不再紧闭，它的出入自由了，又回到了往日的自在。并且，它还发现，院子里又开始多了一个新的常客。

阿黄刚见到欧阳曦的时候，倒是没有如往常见到陌生人般大声地吠。欧阳曦蹲下来朝它伸出手，勾一勾，阿黄怀着一丝防备，又很想信任地跑来闻闻他的手，被他温柔地抚摸了狗头，便就这样舒舒服服地被收买了。

“这狗，养你何用！”苒苒看它四脚朝天接受抚摸的没出息的样，觉得好丢脸。阿黄继续发出享受的□□，毫无羞愧之色。欧阳曦看着这情景，不禁失笑道：“狗可聪明了，它能用鼻子嗅出来一个人的心思。”

苒苒想起阿黄初见拓跋坤时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是自己制止之后才安静下来，觉得或许还真是这么个理。

欧阳曦平日在黑马杂货二楼的小房间里雕木头，完成了预期的工作之后，便下楼踱步去到白兔巷十六号的院子。从黑马巷走到白兔巷只需到松鼠胡同口一转，就是灰兔胡同了，距离很近，路线简单便捷。

苒苒把里屋一个放杂物的矮木桌摆到了朴屋的木回廊上，又从偏厅拿了两个垫子摆上。秋高气爽的，她便能和阿曦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院子里，喝着茶聊天，或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适意地消磨掉一整个下午的时光。

苒苒在偏厅画画，或者做衣裳的时候，阿曦就在一边陪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一开始的时候就固定每天都来坐上那么几个时辰，苒苒那些没由来的孤单感，便有了一份小小的寄托。

他们慢慢地越来越意识到，对方真的长大了。不仅仅是容貌与身体的变化，内心也变得更为丰富了。一开始，他们总是把对方当成曾经的那个小小玩伴，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对待，觉得对方是自己留在记忆和时光里的那个稚气的孩童，而自己才是历经磨练，长大成人了的那个。

这种印象与现实之间的偏差感，是他们俩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扭转回来的，慢慢地才在心里将对方已经长大后的模样和内心的成熟给大致上地接受了。

火镇虽然崇尚自由恋爱，亦没人反对男女之间私底下来往，但司马苒和欧阳曦之间却还是以友人的身份相称。礼尚往来的程度，甚至比曾经拓跋坤还要更甚。许是因为两个人都没有那种刻意调情的倾向和爱好。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传统观念在哪儿都是个理，他们二人虽然平日里说话随意，但双方之间的行为举止又是充满了尊重，亦不曾乱用眼神。

这让苒苒觉得没有了曾经某个人带给她的那份，时常叫她感到极不自在的尴尬。

“我的这间房子底下有个密室。”一日，苒苒神秘兮兮地和阿曦说。

“密室？”怪不得一没人就钻到井底去，阿曦心想。

“嗯，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我带你去看看。”

“好。”阿曦亦是对苒苒在井底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感到好奇不已。

苒苒将井壁上的铁制把手指给阿曦看之后，就打了个头阵。两个人一前一后，攀着井沿，顺着井壁慢慢爬了下去。她早已上上下下爬进爬出好多次，已是极为习惯。

她踩到了井底的那块空地，指引着阿曦也踩上来。

井底映着一道从井口投进来的光亮，水滴的声音发出清亮的回音。苒苒点燃铁门后面的火炬，阿曦看到一排火炬跟着亮了。他们走进了那间秘密的藏书室。

看到了墙边书桌上翻开的书本和纸币，阿曦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总见苒苒一个人消失在井底老半天也不见她上来。

原来这下面竟有这样一个地方。

他左看右看，亦是觉得新奇。特别是对火炬会自动点燃的那个装置感到神奇，想一窥它们内里的构造设计。

“我感觉这个密室的正上方，就是朴屋的位置。你看这里。”苒苒站在了密室的一个角落，“这里上面差不多就是我卧室连着院子后面那个部分的内廊。我算了好几回了。”

阿曦点点头，看着密室顶和结构若有所思。

“你总是这样爬上爬下的，累不累？”他突然问，

“这里唯一的缺点就是进出不方便，其他都很好。”苒苒道。

确实，墙上一排火炬点亮之后，密室便明亮如昼。虽然处于地下，并不那却么潮湿，因为火炬的热度而显得温暖干燥。另外，更是极为安静，丝毫不受外面声音打扰。偶尔从井里传来的滴水声，竟令整个空间显得越发地沉寂了。

确实是个能让人完全静下心来，独自潜心学习的好地方。

几排书架看起来还不算过于破旧，矮柜也都能用。阿曦大致上匆匆地扫过了一眼之后，就一直望着那天花板，不知在认真思考什么。

“曦哥哥，你在想什么？”苒苒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为何不建个新的入口，让你出入的时候更为方便一些。”

“新的入口？”苒苒从未想到还有这个可能。她仔细想了想，“你是说……”

阿曦点头，“嗯，你说这上面应该正好是你卧室那里，那就把这里打通，建个梯子，也可省得你总是顺着井壁爬上爬下。危险不说，叫人瞧见了，还以为你要干嘛。”

苒苒点头，“确实每次都怕被人撞见……这个地方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你是在我之后第一个被我领进来的。”

“那我就更得贡献点好处了。”他对她调皮地眨眨眼。“谁让我是你秘密的分享者呢。你等着看吧。”

“哦……”苒苒的表情将信将疑。

于是，阿曦在朴屋也找到了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更有了日日都出现在这里的正当而重要的理由。

他仔细丈量好了方向和距离，便从朴屋后面那小块窄窄的空地处开始挖坑。这是个隐秘的工程，施工者又只有阿曦一个人，所以急不得。

苒苒也的确不急，她没什么好急的，只是每次见阿曦一忙起来就大半个时辰不带停的，她就担心他会累，想让他休息一会儿。

她在走廊的矮桌上备了茶和点心，还专门为阿曦学做了几款新的简单茶点，供他在休息的时候可以食用。

两个人平日里的时候就在平静中各自忙各自的活儿，忙了一阵之后，又一起坐下吃点点心喝些茶，说说自己手边的事情，时间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得过去了。

由于屋子后面的走廊连着苒苒的卧室，在白天的时候，苒苒开着卧室两边的门，让阿曦从屋里也能走，他有时便会脱掉鞋子穿过卧室，从屋子里面通过走廊走到偏厅。

有回经过的时候，他看到苒苒正躺在卧房地板上，抱着枕头，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了这光景，他便走了过去，也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卧，共同沉默了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