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了一时半会儿，谁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几秒钟后欧阳曦猛然意识到了尴尬之后，脱口而出地说了句：“我就是来拿一下我的东西。”话音未落，便转过身快步走了出去。

苒苒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气氛顿时变得难以形容。尴尬，窘迫，紧张几种不同的情绪一齐降临。

啊，我这个样子，也被他看见了。她想，迄今为止，她自己是唯一一个见过自己这个样子的人。

是啊，就在刚刚，她一丝/不挂的身体被自己以外的别人给看到了。而那个人就是欧阳曦。

这几天，她的脸上总是泛起红晕，似乎每一次都是因为阿曦。也包括了现在这个微妙而突然的时刻。可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分明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慌乱和窘迫。

他肯定没有见过少女的身体，苒苒第一反应地想道。只是一副身体而已，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呢。

她虽然这样认为，可还是不由得觉得这件事情令她感到些许羞涩和新奇。原来人见到了不穿衣服的样子，真的会不由自主地羞涩，无论是看的那个人，还是被看的那个。她在欧阳曦的脸上也读到了一种窘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想。

她觉得这份感觉很新奇。

这就是平时人们过于习惯了看见穿着衣服的人的后果。当看见别人这个样子时，就会困惑，会手足无措，会不知该将目光置于何处，不知该不该去看自己想看的那个部分……那是一种触犯，一种越界。

衣裳的存在，亦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礼节，苒苒想。因为那些部分，在平日里都是被遮盖的。正应不是轻易为人所看到，所以是神秘的，是贵重的。

也许，正如自己原本所想的背道而驰，缁衣氏的创造，是为了给人原本可能没什么好稀奇的身体一种神圣感，一种珍贵的寓意，而非被人们所误解的羞耻和见不得人。就像自己的一些想法，并不会轻易地说出来，而是，只在合适的时机，说给合适的人听。

她似乎看到缁衣氏站在历史某个远古的角落里，对自己泛出了一脸神秘而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想到拓跋坤说过的，只选择某一些人来往。原来她也是一直在选择的，她想。

苒苒在那个眼神的慌乱和自己当下的心里，读到了这些属于自己的感悟。

欧阳曦走在夜间的小路上，四周静悄悄的，阒无人声。阿曦手插着衣服两边的口袋，低着头，快速又大步地走着，他的脸颊依旧有些滚烫。在他的脑海里，刚才在朴屋的浴室所不小心看到的画面似乎定格住了，怎么也挥之不去了。他对此感到羞愧而兴奋。

苒苒的身体虽然被那片布巾遮掩着，却没能遮掩去玲珑有致的曲线。她的腰身和胸脯的起伏都尽数落在了他的眼中，哪怕只是极为快速的一瞥，也未能逃过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本就在这些年因为对木雕的观察而变得极为敏锐易感。

那一刻他似是沉迷了，仿佛被突如其来的画面震惊得着了魔。他从没有见过那样的情景，虽然他知道自己曾经渴望见到过。只是没想到这一刻会发生得这样突然，让他一些藏得好好的遐想瞬间飞了出来，无处安放。

直到他看见苒苒不知所措的表情和脸上的红晕，才猛然意识到当前的情况可能会让她有点尴尬。

他并不是真的想移开视线的，他想，随即莞尔。苒苒可真是美好。心绪平静下来之后，他想，其实这并没有什么，而且他似乎更迷恋她了。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忘记自己所见到的这副若隐若现的身体了。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他躺在床上试着让自己沉入梦乡，可是却久久不能如愿。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到苒苒红透了脸颊的表情和那张脸下面除了布巾以外没有任何蔽体衣物的身体。他允许自己沉迷在这份遐想里。

认识她这么久了，他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表情，可是却是自己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他身体似是微微起了某种反应。这种反应不是第一次，但这样得神圣而暖心，却是头一遭。他忍不住有些渴望，但又知道为时尚早。

阿曦想起他和苒苒过去的种种，怎么都睡不着。最后，他翻身坐了起来，套上鞋子独自踱步到院子里来。

月亮光照得周围的景物都亮亮的，他靠着凉亭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天空。他不得不去问自己，到底中了苒苒的爱情之蛊有多深。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的受到某个人的影响。以前总是觉得自己孓然一人，即便身边有别人，亦是他去影响，而非被影响。这样的人里当然也包括了苒苒。他虽然总是默默得，但想法却坚定得很。只有苒苒可以让他改变。

苒苒当然是不一样的。他从看到她的第一刻就那样觉得。甚至从来没有来得及去细细体会她给他带来的那种感觉。直到他独自一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在中原的时候一开始觉得，像那样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真实地参与他的生命，亦无须被人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日子照样的过，他对生活所抱的态度只是一种麻木和漠不关心。他认为人生不过如此而已。

直到苒苒又再度无意中闯进了他的思想，搅乱了他孤独的生活，更使他对自己看待生活时冷淡的态度产生怀疑。苒苒的出现就象一束阳光，照亮了他单调孤独的生活，在他心里留下了对于生活的留恋，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也有什么东西值得去期待和等待了。

他要学艺，他要回火镇找她。他慢慢地下定了这个决心。

那时侯，他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所缺少的东西。苒苒的存在让曦的孤独和麻木化成了一种坦然。记忆中每当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照顾着她，这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体会，一种作为男人的成就感，他对她的保护欲也随着时间越发地变强。

他甚至认为，如果可以的话，他会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每次看见苒苒的心情因为拓跋坤而变化不定的时候，阿曦的胸口总会有一丝苦涩，他有时会想去告诉苒苒他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可是他清楚，那没有用，苒苒那时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他。

好几次他想劝服自己离开火镇，过段时间再回来。可是苒苒却总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决心动摇，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次放不开这个女孩了，尽管那时她的心里有着别人，他也心甘情愿得为她付出，除非……

阿曦不愿接下去想这个除非，他拒绝去想以后的事。那时候的阿曦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有是多么的可悲，可有什么办法呢，他想，异性之间的爱情，就是这样让人无奈的。

但苒苒是他回火镇的唯一原因，这一点他越发地清楚。若非因为她，也许他不会这么急着回来。

眼下，一切都很好。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如今都在按照他想要的在发展。他喜欢目前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有一个懂得回应自己的爱恋对象，对他来说很理想。这是自己曾付出的耐心和努力而获得的，是他的坚持让她慢慢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他对此感到满意，甚至对这一切都来不及细想。若非今晚的一幕无意中挑动了他这根沉睡已久的神经。

※

那一晚，苒苒也用手枕着头想很多事情。她没想到怎么会发生这样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她似乎很忽然地意识到阿曦的的确确是个男人这个事实。当然她一直都知道阿曦是个男人，可是直到方才，她才猛然意识到一些一直没想到过的问题，关于她自己和阿曦的问题，两个人之前可能要面对的一些，男女之间最为羞涩的事情。她问自己是否做好的准备。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他们在慢慢靠近的过程中成了恋人，不是么。和有的人，必须要名正言顺地说出来，和有的人，却只靠心灵感应便足够强烈和深深认可了。

也许这份强烈的羞涩感，就是朋友与恋人之间那点差别的正式开始吧……

她也将自己和阿曦在一起时的时光回忆了一遍，想着想着，累了一整天的她不知不觉得便落入了沉沉的梦乡。

他们俩再次见面的时候谁也没有提及那次的事情，一切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她还是顽皮的她，他也仍然是大部分时间里沉默的阿曦。可是两个人之间的暧昧似乎被加剧了。剧烈的感觉萦绕在两个人之间，让他们觉得简直无法自己。

他们不再继续整个下午整个下午地窝在朴屋里。特别是天气回暖的时候，他们会在夜晚结伴去大漠的湖边和红石丘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