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辰枫并非趋炎附势之人，她所靠近的人都是她所喜欢的人。虽然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处世态度，早晚有一天会给她自身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她就是喜欢这样，才不想理会别人的想法。她过日子是为自己过，不是为了别人过。这是她的宗旨和原则，也是造成她如此对人态度的根本原因。

但是，渐渐地，她发现，空华并不是她所表现出的那类型的人。每一次每一次，她的笑容都是一样，无论是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是眼中情绪的深浅，都一模一样。

那就像是面具一样，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脸上。

想要看到她真实的表情。

以此为目的，她开始有事没事就缠着空华的日子。无论空华是“温柔的劝告”她离开，还是直接的说“请让开，我很忙”之类的话来很直接的发出逐客令，亦或是干脆无视她，她都坚持不懈的继续了下去。

就这样持续了三个多月，辰枫终于守到云开见日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空华终于对她有一点反应了。虽然，仍然是那副面具表情，但是至少在她不想要理她的时候，会很干脆直接毫不犹豫的无视她或者赶她走。

那段日子，现在想来虽然有些凄惨也有些自找没趣，但是看着空华一点一点的对她卸下心防，是一件十分令人开心的事情。

但是现在……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想。一想就往死处想，越到死处就越要想。想着想着，就无法出来了。

“我果然是一个笨蛋！”辰枫蹲在一个角落里，自我讽刺道。

她环顾四周，环顾了好久，才发现，她到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惨了，怎么办？！辰枫在心中哀叹。这里的建筑都长得一模一样，根本就没办法根据建筑特点而找到自己的来处。

“屋漏偏逢连夜雨。”

蹲了好一会儿，蹲到脚都麻了，辰枫还是没办法从四通八达的路之中找到正确的那一条。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冒险精神一条一条的去证明，干脆就这么蹲着“守株待兔”。能不能待到兔，那就看天公是否垂帘于她。

“喂，要哭上别处去，这里是我的地盘！”一个冷峻的声音传来。

原本只是埋头于膝想要休息一下的辰枫听闻声音抬起头来，却见到对面屋顶上坐着一个身高不足四尺，身形娇小、金色长发、碧绿瞳孔、肌肤白皙到几乎透明的女子。

“谁说我在哭？！”

女子毫不相信，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轻轻一跃，便飘然降落在地。随着她的动作的起落，那袭翠绿的长裙如同在风中摇曳的莲叶，漾起了层层美丽的波纹。

落地之后，女子朝辰枫走了过来。她蹲在辰枫勉强，捧着脸，一脸好奇与不解的打量着她。

打量了许久，就在辰枫这样神经粗条的人也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女子终于开了口。

“我弄错了，你的确没哭。”

“我都没你说了我没哭！”辰枫有些气结。

“但是，你现在比哭还惨！就像是被棒打的落水猪一样。”

“落……落水猪？！”辰枫感觉自己嘴角的肌肉在自动的抽动。

“不是吗？那落水虫、落水鸡、落水禽兽、落水鬼、落水……”

“等等！你这个落水究竟有多少个？”

“不知道。没有数过。不过，如果你要听的话，我可以大发善心的念给你听。”

“那还真得感谢你的大发善心！”辰枫没好气道，“敢问，你这个‘念给我听’要念多久。”

“快的话明日正午，慢的话后天晚上。”

辰枫垂下头。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如同精灵一样的女子十分的没力。

“我叫寒烟翠，你呢？”女子突然自我介绍。

“辰枫。”

“辰枫阿？我记得你了。”寒烟翠站起身，“以后要死了的时候就叫我的名字。”

“哈？”

“以后你要死了的时候就叫我的名字？明白了么？”

“阿……嗯。”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看着寒烟翠那清冷的表情，辰枫就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得到回答，寒烟翠点了点头，欲走复还，道：

“噢，还有，你最好别乱说话！也最好别说违心的话，否则到时候你会比落水猪更惨！”

“等等，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最好别乱说话”？什么又叫做“最好别说违心的话”？还有什么是“比落水猪更惨”？

就在辰枫想要问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时，四周早已没了寒烟翠的身影。寒烟翠就像是她的幻觉一样，纯粹是一个她虚构出来的幻象。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辰枫好不容易才平复自己心情的时候，耳旁又传来一个声音。很熟悉、也是他很不喜欢的声音。准确来说，是不喜欢声音的主人。

“晒太阳。怎么，碍着你了？”

“太阳？”昔影认真的抬头看了看，又用着一副很复杂的表情看着辰枫，“现在快晚上了。”

“那我看月亮！”

“忘川城没有月亮。”

“那我看天看地看房子！”

“……随便你。”昔影懒得在与她纠结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题，“忘川城一道晚上就是有生命的生物，如果你想活命的话，就早一点看完然后回去准备回幻影迷城。”昔影说完便径直往前走去。

辰枫闻言，慌忙起了身，跟随者昔影的身影。

“为什么忘川城会变成有生命的生物？”

“……你以为这忘川城天地的颜色和房屋的材料是凭空而来的吗？”昔影道。

辰枫发现心中有个声音让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

“那你不找那个什么浮灵了吗？”

“嗯。”

“为什么？此行的目的不是这个么？”

“嗯。”昔影只是哼了一声，什么也不再说起。

当昔影到了心相等人所在之地时，瞬间感受到那格外僵硬的气氛。昔影不解的看向心相，心相淡淡的看向蹲坐在窗边玩着刀的空华。

辰枫显然没有注意这一些，笑着走向相对而坐、表情平淡的无月与若初。

那把刀昔影见过。当初初见之时，这个女子就是用这把刀不停地戳他。

“无月，若初，我回来了。……你们怎么了？”终于注意到她们的怪异，辰枫问道。

“没什么。”无月十分冷淡的说。

“……若初？”见无月不答，辰枫转头看向若初。

若初叹了口气，讲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原来，在辰枫气冲冲的跑了之后，她们想要说什么，却不料，在名字还未完全说出口之时就被空华恶狠狠的打断！而且，还说什么她们叫她的名字很恶心。

无月本来就为辰枫被气走一事心有郁结，空华的话无疑是火上加油。她冲上前去质问空华，说“你以为你忘记了就代表所有人都忘记了”以及“你肯定以为我们很莫名其妙吧！但是，别以为你这样就代表所做的所有事就可以得到理解和原谅”之类的话。

当初，空华莫名的要离开她们，说她们之间的友情是玩具，不过尔尔。

若初说，无月想的是，当初就算是初识、空华依然对她们戴着面具之时，也没有说这样过分的话。而这一认知，让无月以为空华现如今也是装的，使得她越来越生气。

越生气就越容易冲动，这似乎是常理。

但是，空华依然那样冷冰冰的。在好几次让无月放手不成之后，空华反手捏住无月抓着她的手，狠狠的将她摔在地上。然后还拿出那把曾经她们被绑架时她用来折磨那些绑匪的瑞士军刀，刀刃在无月的脸上摩挲，那冰冷的温度以及空华口吻之间的认真以及冷酷让她们两人都为之心寒。

空华说：

“别再挑战我的耐性！”

昔影耳聪，当然听见了若初低声对那个大神经的讨厌女人说的话。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玩着刀的空华。

从她们的话中可以了解，这个“男子”就是当初那个让他十分感兴趣的女人空华，也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是，不过三年时间，他不仅仅是样貌变化了很多，就连性格都……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可以得知，空华不是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的人！除非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让她如此，或者，岁月真的可以改变人很多。不仅仅是样貌，甚至是性格和行为处事。

辰枫没有如若初所担心的那样冲动行事，反而安慰的拍了拍若初拉住自己的手。静静的看向空华。

空华冰冷的眼，毫无表情的、变了很多但是隐约可见昔日的轮廓的脸，无一不让她感到寒心。

人是不是在彻底心寒或者绝望之时，会做出不符合往日行径的事？

辰枫不知道。但她现在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去质问空华的冲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无月的肩，轻轻地反握住若初的手。

朋友之情，说到底，不过是季节变迁时的树叶，如若珍惜彼此，哪怕是秋到叶落、冬季凋零，也会迎来春暖花开。如若不的话，不过就是秋风扫落叶，一去不再回而已。

“别再想了，如果她是我们所认识的空华，是那个肯卸下自己面具的空华的话，总会有向我们解释清楚的一天。”辰枫道。

无月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辰枫。

“你……似乎成熟了？”若初道。

“不是成熟不成熟的原因，只是现在纠缠有什么意思？能问得清楚吗？肯定问不清楚。现在她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有必要继续问什么吗？又不是吃多了撑着。”

“果然，我还以为你被谁洗脑了，不然怎么能说出这么明智的话？”无月收起奇怪，理所当然的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算了，今天本大人就不和你计较了。”辰枫甩了个大大的白眼。

“呵呵。”见状，若初轻声的笑了起来。

空华玩着手中的刀，这是她唯一珍爱的东西。她一边把玩着刀，一把回忆着那三个女人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之中，满是愤怒、不解、难以置信以及悲痛、忧伤和失望？！

为什么是失望？！

自己又不认识她们。

就算是认识，失望与否，也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