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噢？”六道轮回撑着头，“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不礼貌。”

无月沉默，头疼得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一句有些莫名的话。

“你怎么了，头疼？”

无月还是沉默，但仍然保持着礼貌，轻轻的点头。

“不是应该心疼吗？”六道轮回突然道。

无月抬起眼眸，复杂的看着他微笑的表情。笑很美，却笑不到眼底，美不到深处。这种笑，她在空华那里经常看见，曾经一度厌恶又习惯了得笑。

“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不能来？”

“不是。我只是以为……”无月想到了什么，止住了话，“没，没什么。城主大人你喜欢就好。”这根本就是与她无关的事情，只是实在找不到话题，而她也不是那种可以忍受这种尴尬的沉默的人——由其是头疼的时候。

“以为我不能出刹罗楼吗？”六道轮回挑起眉，“我们只是觉得无聊，也没必要出去，并不是不能出去，又不是禁脔。”

“……禁脔？”

“嗯，被囚禁的人不是叫做禁脔吗？”

“……空华这么说的？”无月抽了抽嘴角。

“嗯，难道不对？”

“当然不对！”无月压抑着声音，心中一把火正在燃烧着，“被囚禁的人叫做囚犯，不叫禁脔！禁脔是比喻珍美的、独占、不容与他人分享或染指的东西。”噼里啪啦的说完之后，那把心中之火还是燃烧不止，“她究竟给你们说的什么？！难道她说猪是狗你们都信？你们有点分辨力好不好？”

“那你教我们？”

“教就……”

无月猛然回神，看着双眼闪烁精光、如同偷吃得逞的人一样奸笑着的六道轮回，她才发现，自己掉下了他的陷阱之中。她懊恼不已，因为头疼，终于犯下了辰枫才会犯下的错误。

“教就教？好，就这么说定了。”六道轮回得意笑着。

“你故意的？”

“其实，我觉得你挺有趣的。”六道轮回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无月沉下眼。

“虽然你对我们而言，挺危险的。但是，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日子还挺好过的。不仅仅是我，小四、小五也这么认为。”

无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不管是哪个六道轮回，除了天道和人道，都说她对他们很危险。至于怎么危险，她完全没发现，只是隐约觉得这和自己的火红之瞳有关系。具体的她没问。问也白问，他们根本不会说。

“饿鬼道？呵……”无月冷哼一声，讽刺道，“饿鬼道说他要杀了我，这也算是挺好？”

“嗯，是挺好。”

“城主大人，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呵……”六道轮回不置可否，“如果你了解小五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

“……什么意思？”无月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

“这个嘛……小五很懒，怕麻烦。但是，他算是我们之中的异类，除了天道和人道。他只会对比自己强大的人动手。如果你想要他杀你，那就变得比他强大。那时候，说不定还有可能让他出手。”

“比他强大？”

“嗯。但是，比他强大的人‘界’之中根本就没有。而他也不可能和自己打，更不可能和罪剑打，因为他根本就找不到罪剑的人，也不想花力气去找。久而久之，他就越来越懒了。”六道轮回道，“所以，虽然他这么说了，而你还活到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无月发现自己有些消化不了，“我不是对你们有危险吗？”

“嗯，是很危险。不过，如果你很想死，我给你指条明路。去找天道，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可以保证，你活不到第二天。”

“……空华真的是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被天道所伤？”

“嗯，你不知道？”

“不，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无月道。

六道轮回不以为意的一笑。她确认与否，这都是事实。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提醒她这一些？他记得，阿修罗道还刻意的给她设下了天道这个陷阱让她去跳呢？

哎，总之，说了就说了。在意与否，是她的事情。

事实上，虽然六道轮回提醒了，但无月仍然没有在意。她在意的是，为什么他们都想要杀她，却迟迟不动手？

梦，又是那个梦。萧条荒凉、凄惨枯寂、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残忍无比、眼泪成灾、心碎无痕……为什么又梦见了？

记得当初，梦中的那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自己，而自己也如愿的见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只是多多少少的觉得有些怪异。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的梦境之景是现实。而当她昏倒之前，看到炎炎火海包围的漆黑楼阁之时，再度想起了梦中之景。

原本因为自我安慰和其他假设而稳定下恐惧再度浮现，被压抑了一次的恐惧，再度燃起，已非往日可比。

若初睁开眼，看着漆黑的屋顶，慢慢的坐起身，打量了四周一番，无论任何都是漆黑，置身其中，十分的冰寒。即使是被子，也是黑色。

无尽的黑色，好像是身处于黑色之中，亦或是是世界的末日之里。

这里……是哪里？

若初挪动无力的身体，赤脚走出房间，又见一片漆黑。唯一有点色泽的，只有如墙壁宽大的镜子，镜子周围开着两朵花，一白一黑。花开妖娆，纠缠在一起。十分的美丽，也十分的诡异。

她四下望了望，视线最终定在门口。门口之外，是焦黑的土地和炎炎的火海。

如同被吸引，她慢慢的挪动脚步，走到门口。手撑在门上，死死的盯着那片火海。

火海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一下子沸腾了起来。狂虐而放肆的翻卷着，努力的想要升得更高。而火焰，则左右摇摆，上下跳串，弧度不大，却摇曳生姿，勾勒出一份危险的风情。

“哎，你醒了？”一个惊诧而清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若初慢慢地回过头，看见一个全身白色、笑得如同太阳般温暖的少年。他一蹦一跳的到了她的身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她一番，才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确定她已经没事了。

“你都睡了十几天了，还以为你就会这么睡过去呢！”

“……这里是？”若初试着询问。

“无间阁。我叫萨安，你呢？”萨安道。

“……若初。”

这里就是无间阁？传说中的地狱的入口，一个不时会移动，四周包裹着炎炎火海的地方。

“你……不是他。”

若初终于注意到了萨安的容貌，和之前所见的罪剑一模一样。但是，两人的气息完全不同。罪剑周围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冰冷，这比明显的冰冷还难以靠近。而这个少年，散发出的近视温暖、活泼的感觉。

“他？”萨安想了想，意识到她说的是谁，道，“你见到的是我的主人。你们以前在无命之地见过吧？”

“主人？一模一样的？”若初有些难以接受。虽说，这并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可她却莫名的难以接受。

“一模一样？”萨安奇怪的看着她，而后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你见到的是我，但又不是我。主人是用我的身体出去的，所以你见到了主人却没有看过主人。”

若初的身体本就虚弱，连带着头晕沉沉的。萨安这番如绕口令的话，让她的头更晕了。

“你的意思是……你的主人用你的身体出去，而你主人的真身我并未见过……吗？”理了好半天，若初总是找到一番还算是和问题核心有关的回答。

“嗯，就是这个意思！”萨安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的主人……”

若初的话还没说完，萨安就又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他在那片焦黑的土地上来来回回的奔跑，一边跑一边大声的笑着，不是嘴里还念着什么。

因为他的奔跑，火海更加的凶猛，如同泼了好几百桶油进去。若初忍不住的退后了好几步，即使是隔得这么远，仍然能够感受到火灼人的温度。

萨安似乎也被突然凶猛起来的火吓了一跳，他快速的停下来，但是缓冲太慢，他停止火海的边缘，双手反游，尽力的稳住自己的平衡。可是，他前前后后的晃动着手，还是没有稳下来。

若初看得心惊胆战。离这么远都能感受到火的热度，更别说是那么近！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上飘飘然而下。他一把抓住萨安，将他打开火海边缘。

“你还在跑？”罪剑皱眉道。

“嗯嗯！我多跑跑，姐姐就会平安无事。”萨安似乎完全不受刚才发生的事情的影响，嘻嘻的笑着说。

“……她是在戏弄你。”

“戏弄？”这一次，萨安总算将话听进去了。他皱了皱眉，道，“不管我跑多少也没用吗？”

罪剑沉默。

“那……那姐姐就不会好了。姐姐要死，要进地狱。”萨安突然沮丧起来，声音带着轻微的哽咽。

“……她没事。”

“没事？”萨安抬起头，期待的看着罪剑。

“嗯，没事。她现在活得好好的。”

“真的吗？哇，谢谢主人！主人最好了！”萨安高兴的大叫了起来，而后又开始来回的无意义奔跑。

罪剑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点点无奈。

这是，他才转过身，看着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的人。

若初狠狠的吓了一跳，原本一直背对着自己的人，突然转过身直视着自己。

在幻影迷城，她见的人不多，可是见过的人都有着各具特色的绝美容颜。如若比喻，昔影是英俊的王者，心相是高洁的圣人，残像是纯白恬静的天使，而刹罗城的步云登月则是迷人的妖精。但是，这个人……不算清晰的轮廓，细长如墨的眉、漆黑的眼、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唇，肤色若病态的白皙，颀长的身体，全身黑色的包裹，背后背着黑纱全部包裹主的兵器。

他站在那里，就若死神一样，背后是肆虐的火海，残酷、冰冷、无情，却又那么的孤寂，若初莫名的如此觉得。

梦境之中，那个人一直在呼唤着自己。看不清他的容颜，但在见到罪剑之时，他们就重叠在了一起。没有半点的突兀，就似乎梦境之中的人原本就是他。那个呼唤着自己的人，就是这个人……他唤着，若初……若初……那时候，他的声音就如儿时的自己，他呼唤着自己，自己呼唤着抛弃自己而去的母亲……那样的悲伤，那样的渴望和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