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突然，若初想到了一句话：

看不清你的容颜，你在身边，天涯之远。

就如现在，明明是几步的距离，却如隔着整片海洋，无论怎么努力，都跨越不过。只能站在原地，彼此的凝望。

猛然，若初捂住胸口，刚才心脏传来阵阵陌生的抽疼，难受不已。她感觉视线开始模糊，罪剑的身影开始摇晃，手慢慢的沿着门滑下.....

罪剑瞬步到了她面前，接住了快昏倒的人。当她身体薄弱的温度传来之时，罪剑皱了皱眉。

她和自己不一样。她的身体好温暖，但是，自己……他的身体没有温度，时刻都冰冷异常。这也是为何他每逢用萨安身体出去完成自己的责任之时，选择将萨安的灵魂寄托在无间阁之上。别的灵魂，承受不了他身体的冰冷。

“……冷。”

看着她无意识的呢喃，罪剑立刻叫来了萨安。

“主人主人，什么事？”萨安立刻跑了过来，顺眼看到昏过去的若初，道，“她死了？”

“没有，晕倒了。去拿瓶子。”

萨安不二话，立刻跑进去了屋里。

罪剑快步走入房间，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见她脸色稍稍好了一点，皱着的眉头才解开。

“主人，瓶子。”

罪剑接过萨安递来的黑色瓶子，打开，扣在若初眉心处，一股股殷红立刻沿着血脉涌入瓶子。当殷红变成白色，他才将瓶子收回。

萨安东看看，西看看，最后视线沿着罪剑的手的动作划动。当罪剑收好瓶子，他就盯着若初好了许多的脸色，奇怪道：

“主人，这是什么？我以前也用过耶。”

“……去炎瓶。”罪剑看了一眼若初，缓缓道，“你和她都不受无间阁接受。现在只能暂时用去炎瓶稳住。”

去炎瓶能将不受无间阁接受但却进入了无间阁之人所吸收的死亡之火吸出，以延缓生命。

不受无间隔接受之人，即使到了无间隔，也只是加速了死亡。

除非……“那为什么姐姐没事？”

“她……她被无间隔接受了。”罪剑道。

“噢？”萨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那为什么她不行？”

“无间阁非人所能停留之地，而你之所以能够留在这里，也只是因为你是我的‘介质’。”

“那……那主人，你把她变成你的‘介质’吧？”萨安建议道，并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七星龙渊所选定的主人，因而才能够成为介质留在这里。并不是人人都适合。”

“她会怎么样？”

“三天之内，不留开这里的话，只能死。”

“……噢。”萨安垂下眼眸。

“你，想要她留下来陪你？”

萨安一愣，看着罪剑疑惑的眼，须臾道：

“……不，不是。虽然姐姐走了之后，多多少少的有一些寂寞。但是，我只是希望“寂寞？”罪剑蹙眉，那是什么？

“嗯，当初主人为了救我，才将我送去七星龙渊所在之地试验。虽然七星龙渊不能够让我全然免除伤害，但只要我不触碰到地狱炼火就可以了。”萨安淡淡笑着，道，“我……我虽然有点点寂寞，可是我不想要另外一个人再生活在这什么都没有的无间阁里面了。”

罪剑沉默的看着他。

“我不是说无间阁不好。”萨安连忙摆手解释，“虽然我不能离开这里，而主人也是如此。我们彼此作伴，生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罪剑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

寂寞是什么？

而他那表情又是什么？

明明是在笑着，可是却感觉像哭一样——这种表情，他在阴阳镜里看到了很多次。

“主人，等她醒了就送她离开吧！”萨安笑道。

沉默了片刻，罪剑点了点头，之后快步走了出去。

在走到阴阳镜之处时，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镜中的自己。熟悉的容颜，陌生的表情。

他无法形容这表情，只是觉得奇怪和怪异，就像是有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突然，容颜在镜中晕染开来，最后模糊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张模糊的容颜。

那张容颜，他不知道有意无意看过多少次，但是，无论看多少次，都看不清楚。偶尔，她会对自己说话，可是说的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阴阳镜菱边的黑白曼陀罗发出淡淡的清香，香味溢出，融入了镜中。那张容颜，渐渐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为什么……是她？

萨安说，有一点点的寂寞。

他不懂，可是了解，在空华来的那几天，是萨安最高兴的日子。不管空华说的话是真是假，他都依言照办。

萨安一直在微笑，虽然他不懂萨安为什么一直笑。他不如自己，一出生就在无间阁。萨安小的时候，因为大战被遗弃在无命之地。恰好在无间阁附近，他将他救了回来，取名萨安。

萨安不被无间阁认同，以至于长期都依靠去炎瓶活着。但是，去炎瓶只能起缓解作用，无法长久。于是，在捡到萨安的第十年，他让萨安去了“七星龙渊”所在的地方——无间阁的第三楼。

无间阁之人，终身不能离开无间阁。但是，为了维护“界”的秩序，必须出去，因而需要一个介质。介质的主人由“七星龙渊”选定。选定之人，必须将生命以及灵魂献于无戮神剑的主人。

这是一个赌注。

如果七星龙渊不认萨安为主人，那么萨安的灵魂就只能被束缚在七星龙渊之中，无法进入地狱，更无法轮回。

最终，七星龙渊认了萨安为主人，萨安得到了半永久的不死、不老之身。等他长到成年男子的模样，就会停止生长。至今，已经好几千了。

究竟有多久，他既不清楚了。

他无法理解这些东西，即使知道。”界”的信息系统并没有告诉他“寂寞”是什么样的东西：什么形状、什么性质、什么感觉、什么特征。

所以，当萨安说他寂寞的时候，他迷惑了。也是那个时候，他才想起，萨安还是一个人。

只要他放弃七星龙渊，他就可以回到人的世界里去……但是，他……当若初醒来，就发现萨安趴在自己窗前睡着了。安静甜美的睡颜，在这个地方，显得有些孤寂，让人心疼不已。

她不由得伸手去触摸他，可是，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有些透明？！

若初揉了揉双眼，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无任何异样。刚才的，是幻觉吗？！

“你醒了？”萨安感觉到动静，抬起头，揉了揉眼睛，道。

“我……”若初刚想要问她怎么了，却想到自己好像是晕倒了。她咽下刚才想说的话，柔声道，“别在这里睡，小心着凉。”

萨安奇怪的感觉她，看了好久好久，才缓缓的开了口：

“我不会着凉的。谢谢。”

不会着凉？身体好吗？看着萨安灿烂的笑容，若初觉得头更加晕沉了。

“倒是你，得赶快离开了。”

“离开？”

“是阿！快点起床吧，吃点东西，然后主人会送你离开。”萨安站起身，撑了个懒腰。

“离开？为什么？”若初一惊。

离开这里？

不行！她好不容易才到这里，怎么可以离开这里！

虽然，若初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若只是因为梦境的话，那么一切都已然足够了。

“若初姐姐，你不能留在这里。”萨安道。

说完之后，他觉得有些奇怪，当初叫空华“姐姐”都有些别扭，之后才熟悉起来才没有这种感觉的。但是如此叫她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怪异之感。毕竟，他虽然看起来比她们年轻，可年龄却是她们的好几十倍。

“为什么我不能留在这里？”

“会死。”见若初狠狠吃了一惊，萨安继续道，“你是主人私自带进来的人，且没有得到无间阁的接受。如果你继续停留在这里的话，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死在无间阁的人，灵魂会被无间阁禁锢或者周围的火海吞噬，连地狱都入不了。”

“……入不了地狱，下不了轮回吗？”若初怔楞了好久，才蠕动了嘴唇，缓缓道。

“六道轮回本就在地狱之中，入不了地狱，当然也入不了轮回。”萨安道。

“意思就是……彻彻底底的死了？”

“嗯，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所以，你赶快起来吧！主人可能已经做好饭菜了，我们再不去的话就没有了。”萨安蹦蹦跳跳的跑了。在跑出门口前还催促了一句“赶快”。

若初坐在床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之后，她掀开被子，慢慢的起身，走出房间。朝着对面有声音传来的房间走去。

走进一看，罪剑与萨安坐在桌边。桌上摆放着几个素菜。饭菜发出诱人香味，让本就饥饿的若初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罪剑看着她，不置一语。

萨安停止在秋风扫落叶的吃饭姿态，对若初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若初闪躲开了罪剑的注视，又忍不住的迎上，又再度闪开。这一次，她没有再迎上，而是落在饭菜之上。

她拿起来筷子，夹了一块蔬菜，慢慢的咀嚼着。淡而无味，可入喉之后却有让人忍不住赞叹的奇妙感觉涌来，直到胃中，也没有消散。

萨安眯着眼高兴的笑着，飞快的夹了几块蔬菜放在若初的碗里。

若初一惊，微笑着表示感谢。

吃了一会儿，若初才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了看。果不其然，罪剑没有吃。他的面前，没有米饭、筷子，而素菜摆放位置则靠近她和萨安。

“你……不吃吗？”若初试探着问。

罪剑不语，这一次，他没有看她。

“主人不吃的。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吃饭。但是你还是人，所以这些东西就必不可少。”萨安解释道。

“不吃饭？”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主人和我很久不吃饭都可以。不过，主人在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一餐饭菜，虽然都是素菜。”萨安嘟着嘴，有些沮丧的看着快要被吃完的素菜，“上一次姐姐还在的时候就说，难怪我长不高，就是因为天天吃素菜的原因。”

长不高和天天吃素菜没有关系吧？而且，你们不是很久不吃饭吗？若初很想要这么说，但还是咽了下去。想了想萨安的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