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杀宴将围棋连同棋桌一起拿了过来，拜访在琴桌之前。
心相将琴桌移开，而后慢慢地稍稍的摆正了一下棋桌的位置。
“白子，黑子？”
“黑。”空华毫不犹豫的道。
为了塑造一个完美的形象，空华无一不会。虽说不能说样样精通，但也算是一般一般。他们所知道的，只是她的一部分。
在少卿去世之后，她继续找了很多的老师教导她各门功课。学习很枯燥，尤其是琴棋书画等等方面的玩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但还是学了下去。或许，只是因为少卿曾经说了“小空华不管学什么都这么厉害”这种话吧？
所以，她学了。为了一句话，为奋斗到了现在。
暗流说，只要毁灭了这个世界，就不必让心爱和被爱的人承受这可悲的宿命轮回。但是，暗流不明白的是，她最想要的不是这些。
棋子一黑一白，而棋盘就如同人生的轨迹，方方格格，却弯弯曲曲，难以循迹一点儿找到什么。更难以说，因为被规定了走向，所以无论是什么，都无法逃离着一些，就如同是命运。如论怎么改变，结局都是被注定了。
许多人，说自己人生是输是赢，可是，却没有想过，无论输赢，他们都输在了名为“死神”的存在之下。
“只是下棋，很是无聊。不如，我们赌一点什么吧！”空华提议道。
“赌？什么？”
“嗯……赌什么好呢？”空华狡黠一笑，“不如，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要求？”心相想了想，道，“无论什么要求吗？”
“嗯，这个也可以。不过，这感觉有点像是大冒险。”
“冒险？”
“难道不是吗？不知道对方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按照对方的要求做，这样不是冒险吗？”空华深意一笑，继续道，“说不定，我会撒谎的。”
“……你，不会。”心相沉默的看了她半响，道。
空华玩着黑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继而专注的看着棋局。
“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离开的时候。或早或晚。离开的方式不同，但终究还是会离开。那个时候，是应该挽留，还是应该放手？”
“嗯？”心相疑惑的看着她，一脸不解。
杀宴也皱着眉头。
心相大人之所以会疑惑，那是因为他不懂得“爱情”。虽然，这一句话并非只是针对的爱情，可杀宴却莫名的觉得，她指的就是这方面。
但是，离别？！
杀宴不懂。
他自幼就没了亲人，记忆以来的第一个人是真月夫人，第二个则是昔影。真月夫人的死亡，他很是悲伤。但是，那种悲伤和她所说的无关。
“没什么，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有感而发？”心相觉得心中有一股情绪纠结在一起，无论怎么解都解不开。所以，他只好紧紧地盯着棋盘。
“嗯，曾经教我下棋的人说，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怎么下，是自己的事情。但是，结局都是一样。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改变。”
“你说的结局，是输还是赢？亦或者死局？”
“呵……不是还有残局吗？”空华笑道。
“残局？”
“嗯，如法继续下去的棋局。或许是因为人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客观的原因。总之，是无法继续下去。不过，残局这东西，还是要有缘分才能遇见的。”空华抬起头，有些得意的冲心相微笑，“你，输了。”
心相一愣，恍惚的看着棋盘，才发现，不知何时，棋局已然结束。而他，以一目之差输于空华。
黑黑白白的棋子，要么交集聚拢在一起，要么各占一边，或者是彼此相错。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改变不了它们永远是对立的宿命。
“……你的要求？”心相没有任何质疑，抬起眼眸，静静凝视着空华。
终于知道，当初为什么一眼就看中了这个人。空华心想。当初在无命之地时，她并不是因为他淡漠高洁若圣人的外貌所吸引，而是他淡淡的眼神、淡淡的口吻。
原来，是人都要犯下这种白痴性的错误阿！而她，也不能例外。
初见的心相和初见的少卿很相似。只不过，一个是不懂爱情为何物，而且永远不会懂，除非他的宿命轮回被打破；一个是失去了爱情，彻彻底底的不再复得，除非这个世界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有人说，软弱的心会招来恶灵，恶灵会吞噬软弱的心，从此，万劫不复！
空华自信自己并不软弱，不然如何能走得出往生道？而她，也不需要一个避风港，用来躲避自己想要躲避的东西。不然，她会选择留在迷幻乐园。同样的，她也不需要将一个人用来当做自己怀念的对方。再说，她并不需要怀念。
她不是会被过去所束缚的人。之所以踏足不前，也不过是对未来没有什么期许而已。
现在，她只是想要过好现在。让活着的一刻，能够有趣一点，不至于那么乏味无聊。
哎，她可以想象到，如果被那些对她有所期许期望的人知道这种想法，一定会很失望的看着她，而后说：你竟然就想这样，真是胸无大志！
“要求阿……”空华眯着眼笑了起来。
大约一炷香以后，空华蜷缩着身体，笑得难以自制。一向冰冷着脸的杀宴，表情有破碎的痕迹。
心相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看似无动于衷，如若仔细看，定会从他的眼里找到名为“复杂”的情绪。
笑过之后，空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强装一本正经的盘坐。她将棋子分开，放在棋盒之中。看着心相，又看了杀宴。最后，视线锁定杀宴，道：
“你玩不？”
杀宴想了想，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空华依旧执黑。
不到十步，空华就发现，杀宴的棋艺和他的冰块脸一样，很“伤”人。
不到半个小时候，空华输了五目。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杀宴的棋下得很稳，可是稳中带刺。这一步貌似是为了稳扎稳打，可是几步之后，这一步棋又成了伏笔，下一步又成了攻击的关键，最后又莫名的成了防守的要点。
空华怀疑，他们下的其实是名为“看谁挖陷阱比较多”的棋。
“我输了。你有什么要求？”空华将棋子一扔，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见杀宴没有表示，继续道，“这一次我不耍赖。”
“这一次不耍赖？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考虑中。”
杀宴稍稍的缓和了表情，拿起方才空华叫他拿来的东西。在心相的注视下，慢慢的逼近空华。
空华感觉到一阵凉意，心中感叹，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都轮回转阿！
“很好笑？”空华半眯着看着心相。
心相没有收起笑意的意思，微微的点头，道：
“一点有趣。”
“……一点阿……”空华似乎受了刺激，立刻摆正姿态，对杀宴下了挑战书，“再来！”
杀宴当然没有拒绝。
空华还是执黑。
因为她是输家，所以先走。落子之前，空华道：
“放水的话，我会考虑让你去跳瀑布。”
“放水？”
“就是让我。”
“不会。”杀宴一愣，随意摇头否认。
即使她不提醒，杀宴也不会这么做的。刚才的对弈，他深知空华的棋艺多高。如果自己让她，还未下手就会被看出。那样的话，别说是瀑布，就算是针林，她也可能会让他去跳。
她的报复心很重。无论是对身体，还是心，只要伤害了，她就一定会讨回。
他不是惧怕，只是不愿意她如此而已。
这一局，空华赢了。
她用上半局的劣势，挖了一个巨大的坑。等杀宴察觉之时，已经来不及了。但是，杀宴依旧在劣势之中追赶而上，若不是收官及时，空华不会以两目取胜，而是会败如山倒。
“你的要求？”杀宴道。
空华嘿嘿的笑了几声，朝杀宴走了过去。她无视杀宴怔楞了片刻之后的浅浅笑意。如若春来之时融化的冰雪。
之后，空华像是玩起了兴趣，与心相、杀宴各自对弈了几句，才满意离开。
理所当然的，有输有赢。原本的“大冒险”就成了真正的大冒险了。
当昔影有事找心相，却久等不到人——平日里，心相一直都在幻影楼。于是，他只好使用密法通知心相。但是，当心相出现之时，他愣住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心相。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跟在心相身后的杀宴，竟然也是……心相的脸颊上被画满了线条状的东西，长发被一条可笑的红色发带绑起垂落在胸前。
而杀宴，他的脸上尽是画，很抽象的画，完全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你……你们……”昔影蠕动双唇，许久，他都无法说出话来。
“下棋输了的惩罚。”心相毫不在意昔影的震惊，淡淡道。
“……你下棋会输？”昔影不信，狐疑的看着杀宴。
“我并未和心相大人下。”杀宴率先解释。
这一句话，更让昔影难以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心相的棋艺，自己都不能比。而杀宴，他的棋艺与心相不相伯仲。
“今日遇见空华，邀她去了相影水台，而后下了一会儿棋。”心相道。
经由他们一番解释，昔影才明白，他们下棋，输家听由赢家的一个要求。而他们，就是在脸上乱画，或者对头发恶作剧。而这一些，是空华先开始的，而心相与杀宴，都“相继学习”而已。
昔影觉得有些无奈和无力。
无奈的是，他们现在这幅样子，让他很想笑，可是却怎么也不能笑。
无力的是，他们居然就听凭空华的话，让他不得不担心。空华来历不明，现在算是刹罗城的人。而她在失踪之后，突然出现在了幻影迷城。无论哪一点，都让他怀疑与戒备。
“你们……去把它洗掉吧！”昔影道。
“……”
心相沉默。
杀宴无动于衷。
昔影疑惑不已。
“要求最初规定的是，一天之内不能洗掉。”杀宴解释道。
昔影现在头疼不已。
“心相，你是幻影迷城的祈祷者，如若被人看见你这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