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虽说，她并不觉得追求理想，实现梦想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可是，她却觉得，对凡事都加诸意义，就是一件不折不扣的愚蠢之举。
没有意义就不能活着吗？就不能存在吗？
还真是狂妄的说法！
“没有人不怕死。怕的只是没有一个死法。”残思考了一会儿，道。
“嗯？”
“只要有生命的都怕死，哪怕是追求死亡之人，也会惧怕着死亡，这是本能，不可否认的本能。”
“那你呢？”
“我……如果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的话，我想我不会惧怕。”
“譬如说？”
“譬如说……如果有一天，命运非要我在哥哥和我之间选择只剩一个的话，那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让哥哥活下去。”
“这就是你的‘合适的理由’？”空华深意的笑着。笑容太过深邃，以至于让人看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
残点了点头，清澈的眼神显露出山摇难动的坚定。
空华晃了晃眼，这个男子，比她想象中的坚强。
“那你呢？”残问道。
“我？”空华沉吟了片刻，徐徐道，“这辈子估计没有能够让我甘心去死的人，而我也比较喜欢别人死。嗯……这样说吧，我贪生怕死。”
残沉默的看着她，清澈的眼中浮出异样情绪。并非讽刺，嘲笑或者是看不起，而是名曰“心疼”的情绪。
“一个都没有？”
“嗯，我想想……”空华转着眼珠，不停地发出奇怪的声音，最后，她坐正身体，道，“曾经有一个。”
“谁？”残感觉心跳又加速了。
“嗯，算是我此生最喜欢的人吧！不过，最后我将他杀了。所以，这辈子我再没有能够让我心甘情愿为之去死的人了。”
“……！”残惊讶的看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嗯……究竟是为什么呢？大概是烦了吧！他很烦，所以我就杀了他。”空华漫不经心的道。
“为什么？”残感到一阵心疼。
杀死心爱之人，这种事情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即使是做了，最后的结果不是崩溃就是相继死亡。
而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心爱之人？
“残。”
“嗯？”
“你相信了？”
“嗯？”残迷惑的看着讪笑不已的空华。
“你真的认为我杀了自己心爱之人吗？”空华邪恶一笑，“还是说，你真的认为我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吗？哪怕是曾经？”
“难道……”残微微睁大眼。
“嗯，我骗你的。”空华轻描淡写道。
“……！”
“残，你不会不知道，我很喜欢骗人吧？”空华眯着眼，道。
“……不，我以为……”残轻轻的摇着头，苦涩一笑。
“你以为我至少不会骗你吗？”见残欲言又止，空华开了口，“对于我而言，没有例外的存在。”
“……那步云登月呢？步云登月你也骗吗？”
“登月阿……如果心情好，就骗，心情不好，就一直骗。难不成，你以为步云登月对于我而言是例外的存在？”
“嗯，我以为是这样的。”残喃喃道。
空华撑着脑袋，懒散着表情看着残。
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很是干净。不像是其他人，多多少少的被尘世污染了。然而他，就像是纯白的纸一样。不过，这也多亏他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接触的人很少，虽然知道很多。而他自身的本质，也使得他即使是一个人，也没有因为寂寞孤独而使心灵扭曲。
有时候，空华多多少少的会感觉到一点罪恶。因为欺骗这样的人，就和去戏弄一个三岁稚儿一样，没有一点点成就感。尤其是这个人还很是相信你。
哎，还真是罪恶阿！
我果然不是什么当好人的料，连这么一点点罪恶感都持续不了多久。空华在心中感叹。
“不说这一点了。刚才的问题还有一个，什么比死更可怕？除了生不如死。”空华笑着转移话题。
“为什么你要问这个问题？”残道。
“先回答了再告诉你。”空华神秘一笑。
“……比死更可怕的不就是自己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在自己面前破碎。那种痛，是生不如死所无法比拟的。”
“噢，这样阿……那就是说，比生不如死更加可怕的就是无能为力？”空华侧头看他，“无法保护，无法守护，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的无能为力？”
残沉默的点了点头。
这种无能为力，他已经尝试过了。虽然并非全是关于生与死。
哥哥对他的愧疚，是他最为无能为力的事情。
真月夫人的死，也是他无能为力的证明。
昔影沉沦在真月夫人死亡的悲伤之中，他也无能为力。
一切的一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那你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吗？”残道。
记忆之中，空华是第一个问这种问题的人。他直接，空华并非是无聊或者没事可做才问这样的问题。
就如她所言，她很喜欢撒谎，不分对象，不分事情轻重缓急。一切的一切，都看她的心情。
方才她说她在撒谎。
可是，残却不是全部相信。
虽然，很难以想象空华将自己心爱之人杀死，就因为那样的理由。虽然，她说了这是谎言。可是，谁能肯定，她说的谎言又不是谎言？
“其实阿，只是别人问我的问题而已，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就来找你问问。”空华淡淡道。
真实与谎言，在一线之间。能否分得清楚，全看个人如何理解。
有一句话叫做，信则有，不信则无。说的就是如此。
暗流问空华，你如何看待生与死？
空华没有回答。但是暗流一直追问，问得她不耐烦。
但空华知道，必须给他一个答案。但是，这个答案不能由自己给出。
如果是空华来回答的话，那就是，死了就死了，还有什么好想的？而什么比死亡更可怕，那她的答案就是无聊。
无聊比没钱更可怕。
钱可以赚，无论多少，都是钱。但是，无聊就不一样了。这东西一旦出现，就很难排解。
空华很了解自己，一旦感觉到无聊的话，一切都没了意思。包括活着。
“别人的问题？为什么问你这个问题？”残道。
“打赌输了，愿赌服输。”空华瞥了一眼，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
残没有再问。
他感觉得道，空华有些不耐烦了。如果继续追问下去，依照她的性格，说不定会甩袖走人。
他不想。
哪怕是说一些废话，他也想要她陪在自己身边久一点的时间。
一点点就足够了。
“打什么赌？”残道。
“很幼稚的游戏，猜单猜双。谁猜中了谁就赢了。允许作弊。”
“作弊？”
“嗯，就是藏起棋子。假如你左手是双，右手是单，我猜中右手是单，那么就可以想办法将之藏起来或者换掉。这样的话，我就输了。但假如我猜中了你如何作弊以及怎么作弊的话，那就是我赢了。”空华道。
“为什么允许作弊呢？”残有些不解。
“增加难度和有趣度。不然，这个游戏就真是很幼稚，一点玩头都没有。”空华道。
“和谁玩的？”
“步云登月，你哥哥，杀宴。”空华就像是一个乖孩子，有问必答。
“哥哥也玩？”
“嗯！这一次，他是大赢家。”
空华这一回说的真话，但是，他们的赌注并不是空华所问的问题。
“真没想到，原来哥哥也玩游戏。”
“他不玩？”
“哥哥生性淡漠，很少有喜爱之物。也因为身份的拘束，使得他喜欢的东西更少了。之前，我甚至以为哥哥不会触碰这些东西呢！”残感叹道。
“他喜欢什么？”
“琴棋书画等等修身养性的东西。”
“吃的呢？”
“清淡的。”
“穿的呢？”
“素雅的。”
“人呢？”
“……空华？”
“怎么了？”空华全然不查此刻残的表情多么的古怪，也貌似浑然不知自己究竟问了什么问题。
“你……喜欢哥哥？”残弱声问。
“哈？”空华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她拍了拍胸口，让刚吃下的点心顺利的抵达归处，又端起茶杯大大的喝了一口，而后舒了一口气，道，“你确定你没开玩笑？或者是想要让我自己把自己噎死？”
“不然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这些问题不是只有喜欢的人才问的吗？”残道。
“……谁告诉你这些的？”
“需要别人告诉吗？”残反问。
“……好吧！这不需要别人告诉。但是，我必须申明一点，不是只有喜欢的人才可以问。朋友、亲人、爱人、陌生人甚至是敌人，都可以问这些问题。”空华难得正经一回。
“……那你属于哪一类？”
“这需要别人告诉吗？肯定是敌人咯。”空华恢复淡定，“本来我还打算问你的。谁知道……哎，算了，不问了，免得招来一些误会。万一被六道轮回那家伙知道了，还会我背叛了刹罗城。哎，我可不想再被劈，这伤好不容易才好，也不想无家可归。”
“即使你回不去，不代表你没地方可去。”残道。
“……我相信一句话：无止境的背叛。一旦背叛了，就绝对没有终结的一天，除非是死亡到来。而且，谁会相信一个背叛过的人？即使是不得已而为之。无论理由是何，背叛就是背叛。如同谎言，一旦开始，就无法终结，无法逃离，只能沉沦在其中。”
“……”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空华转移话题。
“你所的‘喜欢’是哪一方面的？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都是吧。”
“亲情不知，我们无父无母，也从未去想过这一方面的东西。友情的话，是忠诚、坚贞、、矢志不移、值得信赖的。就如同昔影。哥哥与昔影虽然是上下属关系，可他们的友情却超越了这种感情。也因为昔影有如此品德，才会得到我们的认同。至于爱情……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哥哥他……喜欢不了人。”残黯然下表情。
空华瞥了他一眼，将自己缩在椅子里，双手摇摆，双脚不停地左右摇晃，一副不安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