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

“呵……如果我不回去，天道就会来杀我？还是让你杀我？抑或着是让他来杀我？”空华淡淡笑道，似乎丝毫不把逝水口中的威胁放在眼里。

但其实，这只是假象而已。空华隐藏得十分的好，他们才会以为她若无其事，而从容的对待一切。

“或许是在下，或许是其他人。”逝水玄妙回道。

“是吗？”空华仰头饮下杯中之酒，“只可惜阿，我现在是幻影迷城的人。我的城主大人是在那边。”她指了指昔影，“不如，你问问他，要我回去吗？”

逝水看了一会儿昔影，突然一笑。

“城辅大人，您这是在为难逝水吗？”

“是你在为难我。还有，不要再叫我城辅大人了，我已经背叛了刹罗城。”空华纠正道。

“哎，真是遗憾。对于城辅大人您背叛这一件事情，已经传遍了刹罗城。”

“所以，刹罗城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何必回去？找死吗？但是，我还没有活够。”空华道。不是没活够，而是根本就死不了。现在，以后，无论怎样，她都死不了了。

对辰枫许下的那个誓言，相当于虚无。只因，誓言中的内容，都已经成为了现实，那是不老不死之身的代价，与许没有许下誓言没有任何的关系。

“您回去的话，最多不过是被天道城主大人砍一刀，如果没有死的话，在床上养一两年的伤就好了。但是，你若是执意不回去，不仅仅是你会受罪，步云登月和恒远之都会。”逝水道，“还是说，城辅大人您真的认为步云登月只是顶撞了畜生道城主大人就被关禁闭了吗？”

辰枫一震，突然想起了辰枫脸上的那道狰狞伤痕！

周围气息有所变化，逝水看似没有任何而变化，但却在暗暗的防备着。在场的，除了这两个女人之外，其他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看来，一个人来果然不是正确的决定。

“……你在威胁我？”空华微微眯眼，危险之意，不言而喻。

“威胁您的不是在下。”逝水迅速撇清，他可不想沾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关于空华，刹罗城的城辅大人，刹罗城众所周知的事情有：第一，城辅大人只对有趣的人或事有兴趣。不然的话，就是比垃圾还垃圾、比空气还透明的存在；第二，十分爱钱，爱到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地步；第三，报复心很强。对于得罪了她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而且，惩罚的手段也每每让人生不如死。要想得罪她很简单，就是去威胁她。那时候，不管是什么理由，一定会感受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逝水自认为无论是在刹罗城还是幻影迷城，他的对手都很少，不过就那么几个。但是，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感到了战栗？！这种让人颤抖的恐惧，他只感受过几次：第一次是在天道那里、第二是十几年前在无命之地遇见的黑衣之人，到现在他都清楚的记得，那人就像是最原始的黑一样，只要触碰，就会被吸收入内，与之同化、第三次是修罗院里一个叫做月弥的长老。本以为他没什么厉害之处，身体看起来就十分的苍白瘦弱，灵力也是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可谁知道，只是一个眼神的对视，他就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死亡和恐惧！

而现在，他再度感受到了这种感觉。

这个女人，身体里究竟蕴藏了什么样的能量，竟然让他有如此的感觉？！呵呵，还真是有趣！

“如果你认为我是能够威胁的，就尽管威胁。”空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喝酒，“步云登月也好，恒远之也好，我相信他们会很甘愿的为我死。”

“城辅大人还真是自信。你不怕自己只是太过自傲了吗？”

“自信还是自傲，你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空华挑眉道。

“城辅大人，你在叫他们去死。”

“那又如何？”

淡淡如水的声音，此刻听来竟然是那么的冷漠。让人不禁的觉得悲凉和卑微。人的性命，还是爱人的性命，竟然如此谈论，如若做交易谈生意。而且，明明是因自己而受累的生命，竟然用那种口吻来谈说一切，而一句“那又如何”足可以让人的心坠落霜雪之中，寒冷彻骨。

此种感觉，辰枫最盛。一直知道空华必要之时很残忍，却没有想到竟然残忍到这种地步！

逝水淡淡的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微微勾起眼角，邪魅之意如怒放之花，惑人不已。

“城辅大人，您这是何必？”逝水叹息一声道。

“何必？什么何必？”空华疑惑，“你有时间闲聊的话，不如去找我现在的城主大人。”

“赢了就可以带你走吗？”

“或许。”空华笑道，“但我更希望，输赢我都不走。背叛刹罗城的后果，我可承受不了。”

“是吗？不过是去修罗院走一趟，有什么可怕的？”

“不可怕吗？那为何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过？”空华疑惑不已，“难道修罗院都喜欢将外来的人带回自己家里不放出来吗？”

心相蹙眉。

这就是她当初犹豫的原因吗？！自己邀请她加入幻影迷城，却没有想过，刹罗城那边会不会来缉拿“叛徒”。而且，他也不太清楚刹罗城是如何处置叛徒的。但是，他没有想到……不，应该是故意没有想到吧？

刹罗城是“恶”，处置叛徒除了“处死”还有什么方法？！

但，自己为什么故意没想到？！

因为，那时候只想要留下她吗？

但是，为什么？！

“……”逝水想笑，如果那群老头子听见这句话的话，会不会气得吐血？真的很期待。越来越想将她带回去了。哪怕，她可能会在修罗院里死掉。”那我去和您现在的城主大人沟通沟通，看能不能将您还给刹罗城。”

“你一个人？”

“嗯？有问题？”

“不，完全没有。”空华道，而后补充，“噢，离我远点，别将血溅到我的身上，衣服很难洗。”

“遵命，城辅大人！”逝水邪凛一笑，行礼道。

逝水转身，原本邪魅之气变成了邪凛，杀气如暗涌激流，在契机出现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迸发。力道之强，气势之慑人。

谈判之前的下马威。

这逝水还真是有趣！空华再度感叹，竟然给昔影下马威？呵，真的是很有胆量……

“昔影城主大人，逝水诚恳的请求，请您允许逝水带回原刹罗城城辅大人空华回刹罗城。”逝水行礼，十分谦卑的请求。

“如斯这般，也算是请求？”昔影毫无情绪的声音唱响着。

若是不足够聪明，自然不会想到昔影是在说什么？从逝水一出现，他就十分的有礼貌。有礼貌到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因为，但凡这样的美男子，都有着骄傲之心，不屑于他人共处等等之类。哪怕是如同心相这般的人，也是在不自觉的拒绝别人的靠近，用他的淡漠，用他的圣洁，用他的出淤泥而不染。为何如此说？心相给人神圣高洁的感觉，俨然如若神明。既然如此，怎么可能能够轻易靠近、触碰得了的？

言归正传，昔影说的是逝水竟然以那种不请自来、贸贸然的方式出现在幻影迷城，出现在他们面前。

自然，逝水懂得昔影在说什么。他一笑，再度垂首行礼。

“尊敬的昔影城主大人，在下并且刻意冒昧。只是为了躲避一些人，才迫不得已如此。”

逝水说得诚恳，无论是话语表情、言行举止，无一不表达了他的歉意。如此整体的歉意，让人想要不接受都难，如此的话，只能显得自己的小肚鸡肠。

而逝水说的躲避的人，自然的，除了无间阁看守人和地狱守门人罪剑以及驻守在边境的明里暗里的侍卫，还有谁？

罪剑的追捕，一般要等违规了几天后才会开始。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有的解释说，因为无间阁太远了，赶路需要时间。

但实际上呢？

实际上，只是罪剑觉得不耐，反正那些违规的人跑不掉，稍等片刻再去也没什么大碍。更何况，他的确是需要时间收拾东西。至于赶路，赶路根本不需要时间，也需要很多时间。需要与否，全看他的心情。

话归正题，昔影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驻守在边境的守卫都非闲杂人等，但是，能够不惊动他们而闯过层层防线，更重要的是，他与心相竟然丝毫感觉都没有，由此，完全可以得出这个男人绝非等闲之辈的结论。

“你们带她回去做什么？”昔影道。

“……”逝水的眼神一刹那有点古怪，但细细一看，除了邪魅就是魅惑，“做什么不是在下这个做下属的人可以知道的。在下只知道奉命行事，将城辅大人带回刹罗城。其余的，都是城主大人与修罗院的事情了。”顿了顿声，“可是……请恕在下斗胆一说，刹罗城乃是城辅大人的家。回自己的家，似乎不需要做什么吧？”

“家？她的家不是在花果山吗？何时成了刹罗城了？！而且，她现在已经是幻影迷城的人了，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带她离开。”

空华眼神闪了闪，昔影，他竟然……

空华一开始就知道，昔影是绝对会为她动手的，不管愿不愿意。但是，她却没有想到，昔影竟然帮她说话。

看着昔影的冷冽沉静的眼，空华明白了。明白之后，便是苦笑。这个昔影，堂堂的幻影迷城城主，竟然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感谢，还真是让人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看了看在一旁有些跟不上事情发展速度的辰枫，突然心生羡慕。这个笨蛋女人，和这个迟钝男人，彼此喜欢着对方，一个知道不敢说，一个不知道心中却明白，果然是天生一对。而辰枫，明知道昔影有可能嫌恶她，但仍然在跟不上节奏的时候担心的看着昔影。因为，逝水的强大，即使是笨蛋也能够感受得到的。而昔影，这个迟钝的男人，不懂得心中所爱，却还是表达了感谢。感谢她的自作多情——为辰枫而设想的这一场游戏婚礼。

这一回，她没有骗人，她要的的确是这个。虽然，她说的理由是骗人的。

“……哎，城主大人是执意不肯吗？”

昔影沉默，但意思表达得很明显。

“哎，逝水本不欲与任何人争斗的……但，怎奈何天意如此，弄人至此阿！”逝水好听的声音带着颇为浓重的哀愁与无奈，但说出之后，却如清风徐徐，流水孱孱，不急不缓，却深入人心。

“不必多说。”昔影一扶手，一把寒剑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哎……”

逝水再度叹息。

只不过，他这一次只是叹息而已。而后，慢慢的袖中掏出一根大约一寸左右、擀面杖大小的黑色棍子。看质地，应该是极为寒剑的黑玉所做。

黑玉只存在于毫无生命的无命之地，或许，正是因为无命之地的无生命，才有品种极多的玉石矿石。而且，不乏极为罕见的东西，譬如黑玉。但是，无命之地会吸食人的生命力，而且无垠之大，擅自闯进去寻找的话，恐怕东西没找到，反而会丢了命。

逝水双手反扭着棍子，而后向左右拉开，整个木棍就如同被揉搓的面条，匀称的被拉长。等拉到双臂长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因为被拉长，黑玉棍通体看起来更加的有光泽，也更加的让人心寒。

这兵器还真是……没想到，主人这么魅惑，可它却这么寒冷。都说，凡事有灵性的兵器都会择主，如果这黑玉所做成的棍子也有灵性的话，那么它的主人……

逝水这番邪魅模样是装出来的，还是这兵器在为主人伪装？

“很不错的棍子。”空华称赞，“叫什么名字？”

“流水。”逝水笑道。此刻，他的笑竟然有些暖意？！

“流水？……噢，是说，原来十年前丢失的流水竟然是这根棍子阿？我还以为是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就没有计较。看来，我当初应该计较一下的。这得损失多少钱？”

看着开始盘算的空华，逝水一阵无语。

这不是丢失，而是假装丢失。没办法，必须用这样危险的方式去证明一些东西。

但是，见到空华眼中隐藏的光芒，逝水自然知道，空华自然知道“流水”绝对不是丢失的物品。这等重要的东西，且不说绝对不可能会丢失，就算是有可能丢失了，也不可能连追查找回也没有。

“城辅大人对‘流水’有兴趣？”逝水道。

“我对黑玉有兴趣。听说，黑玉可以解除一种特定的东西。但是，并非有所的黑玉都可以。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但现在……没想到，有些事情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有缘。”

“噢？那城辅大人的意思是？”

“黑玉已然做成了兵器，失去原本模样的黑玉就是一块烂石头。可是，只要用它认定的主人血祭它，不但可以恢复原本模样，灵性更会增长百倍。”

“所以？”逝水微微挑眉。

“所以？呵，如果有‘所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去死，好吗？”空华请求着。

逝水沉默了一下，幽幽的笑了起来，“城辅大人说话真是有趣。虽然在下很想要实现城辅大人的愿望，但能不能等到回刹罗城之后，再去死？”

“回去之后你就会去死吗？”

“不会。”逝水笑道。

空华毫无惊诧，这在她的预料之中。逝水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去死呢？或者说，“界”里面的人鬼妖魔都死得差不多了，他也绝对不会死了。为何如此说？单凭做六道轮回和修罗院的双重间谍这一点，就证明他的生命力绝对比小强顽强。至于其他的，当然不必多说。

“现在，我不能杀你，更重要的是我可能会被你杀死。所以，还是请你在这里死，好吗？”空华说得很直白。

现在不能杀你？那以后就可以了吗？而且，不是“杀不了”而是“不能杀”吗？呵呵……这话还真是意味深长阿！逝水眯起了眼，“……既然如此，逝水只能遵命。”逝水淡淡道，“但是，必须请城辅大人您的现任城主大人有那个能力才行。”顿了声，他补充道。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是吧，城主大人？”空华一副很对昔影很有信心的模样，着实让在旁旁观的几人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除了辰枫，其余几人都知道，空华和昔影表面平和，暗地相斗。昔影因为怀疑和戒备，空华因为有趣和无聊。

逝水再度看着昔影，挥了挥“流水”，哗啦的声音划破无形无影的空气，留下一道黑色的幻影慢慢的随着轨迹残留空中，随即消失不见。

“昔影城主大人，在下很荣幸很与您一战。”先礼后兵，如是逝水这般。

昔影沉默的挥了挥剑，眼神瞥过辰枫之时，示意她退后。然而，后知后觉的辰枫只是眨巴了一下眼睛，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这让昔影有些挫败。

“噢，有一点忘记说了。如果在下在这里死去，下一个来的会是城佐大人，城辅大人的相公步云登月。”突然，逝水侧头对空华补充道。

“……”空华眼角抽了抽，这个逝水，他是故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