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节

空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何种心情去问这个问题的。而她，究竟是用何种觉悟去承担这个后果的？

在往生道里，暗流说过，在她出去之后，此生，她是绝对不能爱上任何人的，如果，想要对自己好一点，就千万不要爱上一个人。甚至是，连在乎都不要。

暗流说这句话的理由，她十分明白。

这个世界，无论寿命有多长的人，如六道轮回，他活了好几千岁了，但他们的生命都有休止的一天。而她，已经被时间抛弃，不在时间的轮回之中了。因此，哪怕是有几万年的寿命的人，也会死在她的前面。

她，不会死。

在成为不老不死的那一刻，她连自杀的资格都没有了。

罪剑对她说过一句话，一句释言：不死之身，享尽所爱之人先自己而去的孤独和寂寞。

享尽？当时，她是好笑这个词。

孤独和寂寞，怎么能用这个词？最多，用忍受。

但是，在好笑之后，她就立刻想起，自己曾经……曾经不是也是用如此态度吗？在孤独和寂寞之中，如若不享受的话，早晚有一天，会被逼疯。

比起成为一个失去理智、再也不能掌控自己的疯子，空华更宁愿死去。所以，她慢慢的学会享受。享受孤独和寂寞。哪怕……哪怕是在少卿还活着的时候。

少卿曾说：小空华，不用这么努力也没事。

少卿找来的家庭教师，全是她的要求。少卿并没有要求她成为全才，也没有说要她报答他什么。反之，少卿什么都没有说。一切的一切，都是空华自己在做。

起步晚，乐器方面，都失去了最佳的学习时段。所以，她用了别人百倍的时间、功夫和努力去做。她并非天才，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能指望她所会的一切，都比别人好一些吗？

不用这么努力，也没事？

当时，她很想要将少卿那张笑得温柔的脸扯下来，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哭？！

有时候，少卿的笑很刺眼。明明在那座海边的坟墓，就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但在其他人面前，都是这幅让人想要亲近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恶心！

少卿好似从来都没有想过别人，他所做的一切，好的、坏的、温柔的、善意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的遗憾，为了他的期许，或许是为了……

为了救赎。

“哥哥的回答是宿命？”残此刻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什么口吻来回答这句话。

“是阿！老实说，狠狠的吓了我一跳。”空华似乎是想起了那一幕，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的惊愕和震惊。

她，为什么要去问哥哥？残在心中想。

哥哥的回答，不用猜都知道。他将幻影迷城看得很重。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爱情，其他感情也显得稀薄，而像是为了平衡什么，就加深了他的忠诚。

就昔影而言，哥哥可以是一个单纯的朋友。但就哥哥而言，昔影却不能。因为，昔影是幻影迷城的城主，这个认知已经深深的铭刻在哥哥的脑海之中。这个认知，谁也抹去不了。就算是之后，随着日久天长的相处，这份认知淡了下去，但依旧深深的根植着，谁也拔除不了。

所以，哥哥的回答，一定是宿命。

“你知道吗，心相严肃着表情回答那个问题的时候，十分的好笑！之后，我不知道笑了多久，才缓过起来。”空华道。

“严肃的表情？”残想象了一下哥哥严肃着表情是什么模样，但想了好久，都想不出来。在他的记忆中，哥哥一直都是淡漠着表情，即使是偶尔的微笑和宁静，也去脱不了那份淡漠。

看着残纠结的模样，空华放肆的笑了几声。终于，在残红着脸、用疑惑而有些羞怯的目光的注视下，她停止住了。

摆了摆手，道：

“好了好了，我刚才开玩笑的。”大大的喘了几口气，“我问他的时候，他依旧是那副淡漠的圣人模样，没有一点点变化，很没趣。”

“……”见到态度突然转变的空华，一时间，残说不出话来。

空华之后絮絮叨叨的说着很多事情，但是，大多数都是东一句西一句，完全的没有任何头绪能够听出她是在说什么。但，尽管如此，残依旧认真听着。

此刻，不，是一直，他都觉得，这个人，都十分的漂亮。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在他的眼里，都是那么的美好。

情人眼里出西施。

残并不知道这句话，这种话，空华从来不会对他们说，其他三人，自然也不会莫名其妙的说这种话出来。而这个世界，也没有这句话。但，这种意思，还是存在的。

幻影迷城的美人不算少，随便抓一两个出来，都是——空华在想这里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将昔影他们那群人以外的人无视掉了——美人。

昔影、心相、杀宴、赢诗的外貌都十分的出众，即使是在他们之中相貌较为逊色的杀宴，单独看来，也是一个冰美人。辰枫、无月和若初三人，也都有着各式各样的美。说起来，她们四人，就她其貌不扬。但是，他却觉得，空华是最为美丽的。

残知道，他沦陷了。因为当初她的一次温柔对待，他就爱上了这个女子。这样说来，这一份感情，十分的莫名其妙，甚至是有些浅薄。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即使反驳和否认，也改变不了任何。

“有一次，他们竟然……”

空华越说越有劲，一个劲的说个不停。残起初疑惑她今日为什么会如此多话，照她的性格来看，不可能没事说这么多话。但之后，他再也不疑惑了，取而代之的是，用一种淡淡的表情看着空华。

明明是笑着，却让人足以明晰他的悲伤。

只因为，他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出来，就立刻察觉了，空华一直在说哥哥的事情。或者说，一开始就再说。虽然，昔影和辰枫他们也出现了，但明显的，说哥哥的占了绝大部分。

“噢，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愿是什么呢？”空华突然止住生，醒悟的看着残。但残眼中的挣扎、迷茫、愧疚以及泪光让空华茫然，“怎么了？”

迎上空华关心的视线，残欲盖弥彰的抹了抹眼角，彻底的将此地无银三百两实践为事实。之后，他轻轻的摇头，勉强的扯起一抹笑。

很早很早之前，就察觉了，哥哥对空华有着异样的感情。但是，他却不明白。原本心无旁骛的哥哥，淡泊虽然，却不再淡漠。好几次，在看到他对自己说幻影迷城所发生的事情之时，眉眼之间隐约的笑意，都因为提到了某个人。而昔影，每每说话都有所保留，欲言又止，也是因为保留的那一部分是因为某个人的存在。

他自私的不想要告诉哥哥他是因为什么而迷茫而茫然。昔影的态度也是如此，他也不愿意让哥哥懂得那就叫做爱情。残很清楚，哥哥比他有优势多了。至少，如果非要在他们二人之中选择，绝对会选择哥哥的。毕竟，谁会愿意在黑暗之中渡过余生？

罪恶感，开始在心中蔓延。

残曾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对心相内疚不已，但在从空华的话语之间听出的那个意思，让他坚定了原本的决定。

空华喜欢哥哥，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有意无意之间都提到哥哥呢？而且，每每提到哥哥的时候，表情就与平日不同。

对不起。残默默在心中对心相说。他想要自私一次，在空华作出抉择之前，他想要自私的不告诉哥哥，好以让自己能够心存幻想，幻想他还有机会……有机会和这个他眼中最美丽的女子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