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节

“残，你憎恨这个世界吗？”凝视残久久，她才道。

残一愣，不解的看着空华。

“憎……恨？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太多的不公和不合理了吗？”空华换了个姿势，双手撑着长榻，半仰头看着屋顶。依旧的流光溢彩，但人却不再如若初见。”你天生不能离开这里，不能见到阳光，只是因为‘宿命’二字？”

“……或许是吧！”残怔愣了好一会儿，淡淡浅笑，“我们是天生的守护者，守护者幻影迷城和幻影迷城的人。而我们，也是必要的人。这个人，或许是我，也或许不是我。但是，在命运抉择出的那一刻，我就必须站在这个位置上，不论自己喜欢与否，更不论……不论自己会付出何等的代价。”

“是吗？这是你们理念之中的职责、义务、正义或者是不可违抗的命运？”空华沉默好一会儿，道。

“或许是吧。”残淡淡道。

“那你们的愿望和梦想呢？你们的愿望和梦想就不管不顾了吗？”

“……嗯？”

“不是都说，人是自私的吗？”空华偏着头，看着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是再大公无私，乐于奉献的人，也是有私心的。”顿了顿声，“还是说，你们幻影迷城的善，已经连自私之心都消除了吗？”

“……”残眨了眨眼，方才的愧疚脸红已经消退，若不是眼角还残余着点点泪痕，恐怕会误以为这样清澈干净的人儿，怎么会流出那样悲伤痛苦的泪水？

残不懂，为什么空华要说这一些话？虽然，他是有不甘过，为何自己要被束缚在这里一辈子。但是，无论有多么的不甘不愿，都必须忍耐并理解。即使如此，他也未曾对自己的使命有过一次怀疑。

占卜苦难，预言祸福，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他虽然因为天生代价的缘故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甚至是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没有办法去保护，不甘和无奈，却不曾有过如空华所说的那种感觉。

难道不是吗？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为什么？”见空华沉默不语，残好久才吐了一句话出来，打破了这不尴尬却很是怪异的沉默气氛。

“为什么？”空华愣了，“什么为什么？”

“身为预言者，保护幻影迷城和幻影迷城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为什么会觉得不公？”残茫然，疑惑不解的问。

闻言，空华如同被雷劈了。

她怎么忘了？！她怎么忘了？！这个世界里的许多东西，无论她和那三个人认为是多么的奇怪、奇特甚至是变异扭曲的地步，但在他们的观念里，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哪怕，他们察觉到有什么怪异之处，但潜意识里面还是如此认为，甚至是笃定的。

人的思想，从某种方面来说，很自我。虽然，这种自我会造成人在思考时总是潜意识的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甚至因此而形成自大甚至是自我主义，难以将别人的话语听进耳中，难以接受别人的思想和观念，但这也是不可少的，不然的话，若没有坚强的心智，岂不是要随波逐流、人云亦云了？

她……该死的，她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人的思想可以固执到什么地步，空华不了解十分，也了解七八分。但是，就因为这样，才知晓，刻意去扭转这种根深蒂固的、刻板的观念，无疑是比登天还难。然而，她却将这么至关重要的一点忽略掉。

有时候，空华觉得，和笨蛋说话，其实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因为，那样可以不用费多少的脑筋，不用一句话就杀死好几个脑细胞。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原因有二，其一是，和笨蛋说话，脑细胞不会死，心脏却有爆炸的危险。其二是，她愿意接触的人之中，真的有笨蛋的存在吗？

关于辰枫，有一种说法是，大智若愚，也有一种说法是，睿智，因此显得单纯，甚至是白痴。

但是，残与辰枫不同。残虽然单纯，但极为聪明。而且，从几次谈话后可以得出，这个单纯的孩子，不仅仅聪慧还很敏感。

现在，要怎么说，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呢？

当空华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却没有想到，残对于空华的态度，是喜欢，也是一中绝对的信任。无论她说什么，残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他的信任，是毫无保留的。

就如同，他对她的感情。

“是吗？”空华嗤嗤傻笑一声，“我忘记了，这的确是理所当然的。”

“空华？”

空华怅然的望了一会儿屋顶，而后侧身一转，撑在长榻上的案几上。

“怎么了？”

“你……感觉你现在好奇怪。”残想了一会儿，选了一个比较适合的词。

“呵呵，你就当我是在发神经吧。”

“……？”发神经？什么意思？残疑惑不解。

空华看到他的疑惑，但没有去与他解释。这句话，压根儿就不重要。而他，也没有必要懂得这话的意思。

“还记得有一次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空华突然道，“那个关于宿命和心愿的问题。”

“嗯。”残疑惑的颔首。

“我问过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你哥哥。你还记得，你的答案吗？”

这个问题，让残愣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想起。

当初，空华的确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在宿命和心愿之中，你选择哪一样？只能选择一样。

当时，他的回答是心愿。回答得很犹豫，很不确定。这样的回答，简直就附和了空华之前说的“宿命无法违抗，心愿难以取舍。”

空华说，这两者难以选择，一个是必须选择的，一个是难以舍去的。二者矛盾相依，如若没有所谓的神明眷顾，不是所谓的神之宠爱者的话，如何能够两者兼得？而且，任选一样，都会付出代价的。

她说，“如果这个心愿本意是为了帮重要之人摆脱宿命，可是这个愿望会造成很多伤害，甚至是很多人的死亡，包括重要之人。而且，这个愿望还不被任何人理解。你会如何？”

你会如何？

他不知道。从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他就一直在纠结之中。他找不到答案，最后的最后，他都没有找到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使得他将这件事情望在了脑后。

他，根本就没有再去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他当时的回答，以及她听到回答时突然淡静下来的表情，让他铭刻在心，久久难忘。

“记得。”残压低着声音，道。

“你知道，你哥哥的回答是什么吗？”不等残回答，空华径自道，“心相的回答是宿命，在宿命和心愿的问题之中。”

空华说得淡漠。

当初，在问心相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但是，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还不是免得有些异样。

还记得当时，她问心相：如果有一天，像做了什么伤害昔影的事情，你会如何？

心相沉默了很久，才淡淡的道：伤害城主，哪怕是暗杀者，也不能例外宽恕。

心相的感情淡漠，会选择这种答案，很是理所当然。而他的话，已经摆明了立场。昔影是他的宿命，他必须守护身为城主的昔影，以及昔影所守护的幻影迷城，这就是他的宿命。而像，是他的妹妹，他的感情……

空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何种心情去问这个问题的。而她，究竟是用何种觉悟去承担这个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