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纵使相逢
作者:白雪丹枫      更新:2019-10-01 02:47      字数:2304

大娘出来招呼:“大家都歇息了。明儿再来。”

人都散了,门也关了,宛陵该走了。

走之前,宛陵借故要去茅厕,到了后院。顺道悄悄去了一趟厨房,挪开碗橱,拔下发簪撬开了地上的板砖。谢天谢地,银票还在,那可是她存了半年的工钱。

厚度差不多,再数了数张数,没少。

揣兜,走人。

回来就听说恒言冒着大雨来了,已经堵在门口,随时会进来。此时整条街都熄灯了,他来,必定是要抓她回去的。前面出不去,只能从后面溜。

夜雨未停,淑清一路送她送到渡口,还掏出一锭银子送她:“以后,万事小心。”

宛陵不能收。她摸着她的小手,都冻的冰凉了:“你也早点赎身出来。我们出门玩,还能结伴。”

淑清点头。

宛陵劝她快点回去:“回去吧,外面冷。喝了酒,又淋雨,记得喝一碗热汤,泡个热水脚,再睡。”

送走了淑清,宛陵看这渡口好几艘船,都是沐家的。也不知哪一艘,才是去荆州的。

宛陵拿着沐剑君的书信,交给船家。

黑灯瞎火的,又下着雨。船家看了一眼来人,问都没问,直接开船。

她收了油纸伞,进了船舱,见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走近一些,昏暗的烛光下,坐着一位身着浅蓝色衣袍的少年,手里握着竹简,看上去十分文静,静谧的像是一幅画。

美中不足的是,他坐在轮椅上。乌黑的长发沿着肩头披散下来,他低头偶尔翻过竹简的声音,给人感觉悠然闲适。

就在宛陵盯着他的时候,他缓缓转过脸来,对上她的目光。隔着半个船舱,她依旧能感受到那股轻轻浅浅的温柔,像是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沐兄说,这艘船,是专门送我去广陵的。怎么,他还有人要载。”他如此说道。声音如山涧清泉,泠泠作响,不扰天地,却让人心神向往。

宛陵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才发现原来他那么美。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清澈如湖水的眼睛,好似能看穿,又看不穿。长长的睫毛,微微一眨,刹那便是永恒。

她的心在这一刻被击中,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言语。

这么美的人儿,怎么就坐轮椅了呢?真是上天不公!

面对宛陵的失神,他低头收起了竹简。声音不大,却足以唤回她出窍的元神。

“广陵?”宛陵拍拍脑门。知道沐剑君从来不会搞错事情,一定有阴谋。“他说这艘船,是专门送我去荆州。”

少年说:“去荆州的船,明天才出。陆姑娘,要想下船,这就靠岸。”

宛陵再看岸上,有几个火把攒动,应该是追她的人到了。广陵就广陵吧,离开建康就好。

她说:“我可以先去广陵的。”

此时,船已离岸,船家将信交给他。斗笠滴水,船家止步于船舱。

他起身,拄着拐杖,从她身边过去。左脚脚踝包着布条,走路不是很方便。

宛陵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是昨晚在秦淮河里遇到的那个,被府兵“捉活的”家伙——阮冰卿!昨晚没看清,原来他长得这么漂亮。

阮冰卿拆开信封,打开一看,两行潇洒的草书:“人已送到,你看着办。”他轻轻一笑,将信纸在蜡烛上点燃,烧了。

宛陵已经看到里间摆设,桌案上有她喜欢的茉莉花,床头还有女孩子衣服,绣花鞋,关键还有她的行李箱!她确定,就是这艘船。可,为什么改了方向?

冰卿看宛陵的脸色,想必已经看穿沐剑君的把戏。他说:“绕道广陵,横竖在沐剑君回到荆州之前,把你带回荆州就是。”

广陵在东,荆州在西,这一绕,可够远的。

然而,已经上了贼船,宛陵只得笑着说:“多谢。”

冰卿并没有多说什么,回到轮椅上,继续看书。

宛陵有些不自在,这艘船的船舱虽然隔成两个房间,但是一看就知道她脚下站着的是厅,里面有床铺的是卧房。她总不能霸占卧房,叫这位腿脚不便的病人一晚上都坐前厅椅子上吧?

她很自觉地进去收拾床铺,将床上的衣服拿下来。还好广陵不远,连夜出发,明天天黑之前,一定能到。所以,睡船板再生硬,再冰冷,也就一晚上。三个时辰,很快的,天就亮了。

冰卿转身回首,看着她在地上铺了几层衣裳:“姑娘这是准备将床铺让给我?”

宛陵坚定地:“嗯。”

冰卿其实已经做好在椅子上过夜的准备了,少时读书,没少趴在桌上到天亮过。她如今的客气、见外,无非是当他是陌生人。生分,是自然的。

他起身,拄着拐杖,去柜子里拿出一床毯子,回到椅子上盖着膝盖。“那些衣服鞋子,都是你的吧?不管沐剑君是怎么混淆了荆州跟广陵的船,你淋了雨,不能再睡地板。会生病的。”

宛陵已经在船板山躺下,闭上眼睛:“我跟你说,我今晚喝了不少酒。要是睡到半夜胡言乱语什么的,你就捂住耳朵,什么也不要听。我虽然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应该也不会对你一个病人乱来。”

想起以前的同学说笑话,玄幻故事里头经典桥段,白狐夜奔书生,男女共处一室。面对如花美眷,书生是禽兽呢,还是禽兽不如呢?

宛陵那时候,只当作一个笑话来听,对着禽兽端着君子原则太过虚伪。如今美'色在前,却疲倦的上眼皮搭着下眼皮,听不清他在外头说什么话。

宛陵一觉醒来,头疼欲裂,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是睡在床上的。

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怎么没有印象!

打个哈欠,被口腔里发酵了一晚上的酒菜味儿熏的,胃里翻江倒海,赶紧冲出去,趴在船栏杆上吐了个干净。

灌了几口冷风,脑子也清醒许多。

对。昨晚似乎也吐了,然后就迷迷糊糊地倒床上睡着了。醉酒后的霸占,也是霸占啊。这……真的不是有意的。

宛陵回头,瞥见阮冰卿还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毯子稍显单薄。看着那么纯白无暇的人,一定很爱干净。他应该是被她一身酒味熏得不肯入卧房了吧?

哎!罪过啊!

江风好冷,她钻回被窝捂暖和了身子再说。反正已经霸占了,也不在乎多霸占一会儿。

#####这一章其实也可以叫做船上的日子。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