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有心无心

冰卿离开之前，将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米缸里存满了米，水缸里挑满了水。这段时间，他伤势逐渐痊愈，将陆家的体力活儿全部揽下来，算是报恩。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不是自己家，付出时间跟精力捯饬之后，就会对这个家产生感情。他开始有一点舍不得这里，明明身份只是下人而已。

“你要走了？”宛陵站在门口，看着他。她很机敏，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魏朝歌，你饭吃饱了，伤养好了，就摸摸肚皮走人了？”宛陵盯的他浑身不自在。

冰卿逃亡的时候改了名字，用的是魏朝歌，是以卖身契上写的也是如此。

他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知道那一定很伤心。她没有什么朋友，空荡荡的家里头，就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他已经开始理解她会为了一点小事开心，会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落，都是因为寂寞。

“你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陪着你。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未来。”那是他第一次没有称呼她小姐。

“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还是，你觉得你离开了我，就能追求到你想要的生活？”宛陵看着他，见他不回答，她继续说：“让我想想，你要去哪里，会有人不问你出身就直接收留你？没有官籍，寸步难行。还是你本来就是个江洋大盗，你身上的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只是你偷来的玩意儿？”

冰卿悄悄去过她房间几次，根本没找到他的玉佩，不知道她能藏哪儿：“要怎样，才能将玉佩还我？”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总得让我知道，我一时兴起，救了个什么人吧？”宛陵嗓门抬高，看来是这得生气了。

冰卿被她这么一骂，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无地自容。“阮冰卿。广陵郡人士。”

他终究是不敢告诉她实话的。他师父给他安排的心名字，便是这个。洛阳，暂时回不去了。在南梁，他都只是阮冰卿而已。

宛陵看他低着头，像是老实的样子，可真要老实，一早就给她泄露底子了，哪里等到现在被逼问。“广陵阮家？别跟我说，你是竹林七贤的后人。”

他没有否认：“现在能将玉佩还我了？”

“好。什么时候走？”宛陵闭上眼睛，靠在门框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天。”既然她不拦着，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做了一桌子菜，还开了两坛子酒，算是临别践行。

两个人酒量都浅，没几杯，就喝的酩酊大醉。冰卿扶着她进了房间之后，也没力气出来了，就倒在边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她搂着自己睡的正香。

他开始隐隐担心，自己离开以后，她要怎么生活？她很聪明，却丝毫没有心机，更加没有防人之心。放任她一个人，继续杂乱无章的混日子？

他就这样搂着她，动都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却又暗自将她的一生都想了个遍。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要是两个人一直这样也不错，但这不可能。

宛陵醒来之后，看到他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浑不在意，伸了个懒腰，打水洗脸去了。

她就那么走了，没有惊讶，没有愤怒，没有害羞，什么都没有。对她而言，自己到底是什么？

一年以后，他已经用沐剑君的银子在江南各州开了钱庄，专门卖珠宝首饰，做达官贵人的生意。因为有沐剑君这个大商贾照顾着，没什么小人敢上门捣乱，生意也做的稳当。

每次当他清理完账簿，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想起宛陵那双迷茫的眼睛，好像在等着他回去。

有一次有位大官家里嫁女儿，问掌柜的别人家都买哪些做陪嫁。掌柜的推荐了几款之后，说他家女儿才十五岁，真的不着急这么早嫁人。那位大官说，孩子没有娘亲，早点嫁过去，还有夫君可以关心。

冰卿一下就想到宛陵也十五岁了，是不是也要嫁了。她嫁人的时候一定很风光，但是……她一定很不开心。

他鬼使神差的回到了荆州，特意收拾的整齐了，在沐剑君那里打听到她会出现在哪里，中途来个巧遇。

她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像是不认识一样，抱着一袋子米走了。

他失落了，所有的计划都在那一个不在乎的眼神里，失败了。他不信她这么快就将他给忘记了，他丢下身后的一干仆人，上去将她的米扛在肩上，陪着她走。

“我该叫你魏朝歌，还是阮冰卿？”宛陵总算跟他说话了，“看着模样，是飞黄腾达了。来找我，拿卖身契的吗？”

他被她三言两语，堵得无言。

“也不必不好意思。人发迹了之后，都想抹掉以前不光彩的一面。准备好两文钱，我给你就是。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叫魏朝歌。”宛陵轻描淡写，像是个看惯人生起伏的老人，还表现的格外包容。

冰卿什么也不说，跟着她一路到家，照旧劈柴，挑水，扫地，生火。崭新的衣服拖在地上，脏了，他也不管。

宛陵给了他卖身契：“晚上就不留你吃饭了。”

“你到底要怎样？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就这样对我？”他不服气。凭什么他一个人牵肠挂肚，总担心她过的不好，她却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

宛陵将卖身契放在地上，管他爱捡不捡：“我应该怎样对你？曾经的仆人，我要坐地起价，没有一千两银子，不准走吗？”

“我……”我只是想你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宛陵不去看他，她都没气他说走就走，他还来气了：“除非你娶我，一辈子都不走了。否则，吃一顿饭，住三五天，结局还是一样的。你有你的未来，我有我的生活。”

冰卿心里咯噔一下，那种念念不忘的情感，是传说中的爱情吗？慕容家的男儿，焉能有爱情？

宛陵不过随口一说，看他认真思考，觉得玩笑开得有点大，他这人就是这么傻，说什么都信。“看吧！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是一样的。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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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