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了断
“我娶你。”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发热了。当时并没有考虑太多，如果只有成亲，才能名正言顺的永远住在一起不用分开，那为什么不呢？都是被命运抛弃的孤单的灵魂，起码，两个人会有个伴，不是么。
宛陵看着他，被他壮士断腕一般决绝的气概震慑住了：“你不需要回家跟你家人商量吗？”
“我父母不在了，等你把建康的婚事退了，我们就成亲。”那时候是真的想要成亲的，如果先成亲的话，应该就不会出事了。
宛陵收拾好东西，一个人去了建康，说什么带上他麻烦。
他在荆州等来等去，等不到她回来，却等到她溺水的噩耗。说好要一起生活的，为什么又剩下他一个人了？难道老天故意跟他作对，所有喜欢的都要一一剥夺？
沐剑君的渔船沿江搜捕了半个月，浮尸打捞了不少，却没有一具是她。
那些日子，他将所有相守的时光细数，还是不肯相信人没了。他不停的作画，生怕时光蹉跎，他会将她忘了。可偏偏就是握得住笔，落不了墨。她笑颜如花，是他孤单的日子里唯一的阳光。可明明仔细看过无数遍的五官，到底长什么样子？
秦风楼找到她，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他着急赶过去，这次没有特意将自己收拾的多得体，只在她经常路过的巷子里静静的等着她出现。可是她就那么开开心心的走过来，看着自己的眼神陌生而又礼貌，笑完了就走了。
她，不记得他了……
她怎么可以定了情之后，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不光是忘了他，连她自己是谁也不记得。
她每天混迹在厨房，跟那些下人们打打闹闹，过的很快乐。偶尔，还去一下赌坊试试手气如何。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模一样的面孔，完全陌生的表情。
沐剑君为此特地跑去秦风楼住了几个月，得出的结论是，她还是她啊！乐于助人，没心没肺，牙尖嘴利。
冰卿跟他说不明白，便不说也罢。那段时间，他将陆家跟秋家所有的嫡系，旁系都摸了清清楚楚，却就在那短暂的数月，她跟湘东郡王走的格外亲近。
好像命运故意捉弄，他们总是不在一个步调上。她看上他的时候，他想自由。他回头拾起的时候你，她却又看上了别人。
现在看来，他倒是相信沐剑君所说的，也许她只是将人跟事忘记了。将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忘记之后，有了新的人生目标，这样活着，多好。
中秋的月亮，他想，以后都可以一起看了。磕磕碰碰，他总算苦尽甘来了。以后的风风雨雨，都不过是家宅之外的气候罢了。
巷子对面的陆宅，宛陵被恒言亲了一下之后，有点慌，连忙拿袖子擦了擦刚才被亲过的地方。
恒言比她更慌，见她此举，有几分嫌弃的意思：“你……”
宛陵低着头，很尴尬：“我来是准备跟你说，我还是想退婚。”
恒言看着她，良久都没有开口。
“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我有我想要的生活，跟你在一起的话，真的很累。”宛陵已经几次跟他说了，自己根本不适合当什么大小姐，他总是听不见一样。可成亲这种大事，真的强迫不来。要不是被逼急了，她也不想大家这么难堪。
恒言看着她，想要的生活？开饭馆，种蔬菜就是她想要的生活？那在建康也一样可以啊！
“因为他吗？那个阮冰卿，就那么好？你才认识他多久，你了解他吗？”恒言一连串问下来，自己都觉得自己气势太大，看她畏缩在原地，语气放缓。“我不是凶你的意思。你跟他在一起就很轻松？是吗？你想要的生活，有他，没有我，是吗？你都想清楚了？”
宛陵心里也很别扭。能履行婚约固然很好，可有些事情错过了，就真的再也没有那么强烈的**要去做了。
说到底，是因为她庶民的身份太过卑微，被人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对现成的身份地位，真的没理由拒绝。至于身份绑定的婚约，要是没有遇见冰卿，也许真的会将就，可感情这种事真的不是考试，只要你好好学习就能通过的。现在既然明白，最贴心的是冰卿，就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恒言，对不起……我去年就不该回陆家。”宛陵要是不回陆家，不当陆家大小姐，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
在恒言听来，却是宁可不回家，宁可当孤魂野鬼，也不要嫁给他。背弃家族，那是多狠的心！
他脸色惨淡，这才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么？要是不亲自过来一趟，要是不跟沐剑君，阮冰卿一一过招，她是不是还能憋着，一直到憋不住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他问。话一出口，自己就先承受了结果。他精心呵护长大的小女孩，长大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跟他退婚。
宛陵赶紧摇头，辩解：“我没有。我很喜欢你，真的。只是……只是不是那种喜欢啊。”
“那你对他就那种喜欢？”恒言看着她。心知没有胜算，还是要搞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宛陵低着头，若是冰卿的话，一定不会这样气势汹汹的逼问她。跟冰卿在一起，好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根本不会想其他许多。那种轻松自在，就像是偶遇知己，不需要太多言语，便能交心。
恒言看她陷入沉思，不再慌张，心里一沉，闭上眼睛：“我知道了。”
“多谢你理解。”宛陵不知道怎么感激他才好。就在刚才，她甚至想过，要是他不放她自由，那她就私奔逃走。这里的宅邸，田地，饭馆，都不要了。只要一心人，天涯何处都可以为家。
“时候不早了，你身体不好，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去拜访堂舅吧。”恒言背过身去，他心思很乱，没有那个力气再去送她了。
宛陵点头出去，一个人趁着月色走在石板路上，觉得浑身轻松。桂花阵阵浓郁的香气，很是醒神。抬头望明月，她不知不觉笑了起来。以后可以请冰卿住这边来。一起吃饭。家里人少，有他在，就不会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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