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人为刀俎

萧绎记着她那日的活泼，这一下子畏首畏尾的小模样，叫他看着十分难受。他探头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宛陵觉得自己可能遇上斯文败类了。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折腾自己，也真是闲的蛋疼。人治社会，上等人捉弄下等人，玩出人命都不怕砍头的。自己庶民一个，可经不起这些公子哥儿的意气用事。

她憋着一股气在心里，绷住了，低眉顺眼地道：“大人说的是。”

萧绎顿时失了兴致，喝了一口闷酒，连酒的滋味都变的乏味。他将酒杯随手一撂，铿地一声。

宛陵吓得退了一步。

萧绎手还没收回来，看她惊吓成这样，心底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只觉得无趣，无趣的很。“真没意思。”

宛陵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不知道该不该接话。看大人阴着脸，那还是不要说，免得说错话。

萧绎为了能跟她好好说话：“好啦！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大人。之前想见一见你的徐大人，刚才出去了。我只是他朋友，蹭饭吃的。你看，这里连个斟茶斟酒的婢女都没有，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大人了。你没嘲笑我是瞎子，就很客气了。”

陆宛陵松了口气，能自嘲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刚愎自用，好面子之流：“民女不敢。有人眼盲，有人心盲。公子你眼睛能看得见，心思也如此通透。民女是无论如何不会将你视为盲人的。”

萧绎因为幼年生病，瞎了一只眼睛。老师们嘴上说，皇子们都是一样的教授。可有些习武的课程，就直接不叫上他，叫他心里很不舒服。

“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就心思通透了。说不出来，就是睁眼说瞎话。我就告诉湘东郡王，说你偷了他最喜欢的佛手。这一池塘的田田荷叶，就开了那么一朵，第一朵，就被你辣手摧花了。呵！呵呵。”萧绎自鸣得意，坐等她解释。

宛陵觉得他要是想告密，早就告了，不必等一个月后。想听人夸赞，这位小公子在家里是多不受待见啊！可真的不受待见的，长年受歧视的，心理变态，肯定也不会如此悠闲地拿人调侃。难道是笑里藏刀，拿自己寻乐子？这么一想，她又害怕起来。

萧绎看她不停地眨眼，应该是个机灵的孩子：“要想很久吗？看来，编谎话需要时间啊。”

“民女没有撒谎。其实与公子陌上相遇，没有逮住我们扭送给王府下人，就已经放过我们了。公子的大恩，民女感激在心。欺瞒公子，是民女的不是，十分抱歉。可我们与公子并不相识，不敢留下名字，也是情有可原的。公子，你既然是如此豁达之人，想必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宛陵一着急，说话就有些快。

萧绎低头偷笑，慢悠悠地说道：“你做错的事情，就都是小事。我要是不饶了你，就不是豁达之人。哎呀！小嘴皮子，还是这么刁钻啊。”

宛陵“噗通”一声跪下：“公子误会了。民女不敢。”

萧绎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一个挺直腰板的的人卑躬屈膝，他起身亲自扶她起来：“别一口一个民女了。你叫陆宛陵？”

宛陵不敢触碰到他，自己起来：“嗯。”

萧绎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别的姑娘身上都是熏香，脂粉香气，她很特别。他仔细闻了闻，真的是一点香料都没有，只有头发上一点点草药香。奇怪了！

宛陵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位公子抓着自己胳膊，到底要什么时候放手！不停地闻，到底有什么好闻的！死变态！穿的这么好，难道家里还没十个八个婢女么？

萧绎感觉到手里的人在一分一分悄悄地躲开，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退了回去，虚咳了两声：“可还有别的名字？”

“啊？”宛陵就一个名字。

萧绎看了看，徐云景还没回来，说道：“明日法师开坛讲经，你总不能又叫小草吧？”

宛陵肯定不能再叫小草了，小草都成他眼中的笑话了吧。她想了想，的确还是有别的名字的：“陆宣。”

萧绎就知道：“宣儿？宣儿。好！明日本少爷的马车会去接你。不准迟到。”

宛陵哪里有空陪他这样的公子哥儿闲逛：“可是公子，民女是要早起买菜的。”

萧绎半点不担心：“少了你，你们歌舞坊垮不了。”

那日法师讲了什么经书，宛陵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萧绎牵着她的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进了寻常百姓挤都不敢挤进去的寺庙。菩萨们都金光闪闪的，香烛跟檀香似乎都不要钱一样地燃烧着。

很奇怪吧。寺庙内，众生平等。寺庙外，也是众生平等。但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准备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

宛陵远远地看着穿着红色袈裟的法师给一个人下跪，她扯了扯萧绎的袖子，问道：“诺。你自己看，人跟人要真的是一样的修行，一样的五道轮回，那为什么还要下跪啊。”

萧绎瞄了一眼，父皇竟然也在。他赶紧拉着她出去：“咱们可是冒充有钱人进来的。赶紧出去才是正经。”

宛陵又被拽着，人挤人地挤出来。挤出来一身的香灰，看着彼此，哈哈大笑。

萧绎擅长绘画，时不时拿一两幅画相赠，落款处总是留白。

宛陵知道他家有钱，没什么好送的，每次见面都准备好不同的菜式。只要这位爷开心，送什么不重要。

一个夏天过去，宛陵发现，她身边的姐妹们似乎都不怎么来找自己了，只有萧公子三天两头来看她。

奇了怪了！

这严重影响到她存私房钱啊！给姐妹们看个头疼脑热的，少不了一些铜板碎银子的。这下好了，进项没了。她什么时候才能存够钱，开个药铺，自立门户啊！

萧绎也感觉到她郁闷了，牵着她的手，问她：“你跟了我……可好？”

“啊？跟你干嘛？”当时的宛陵没听明白，一脸懵逼。

萧绎重新再问：“做我夫人，常伴左右，可好？”

宛陵不知道要怎么拒绝：“我……这么大的事情，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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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