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投其所好
到了巷子口，宛陵才见识到什么叫悬殊。
一条马路，也没有多宽。一边是石狮子把门，高楼林立，红砖绿瓦，时不时有丝竹管弦之音传出。另一边，残垣破瓦，鸡鸣狗吠，破草棚子都有！
这要是她，早就搬家了。不过，搬家也的要钱的，没钱，还是受着吧。
她跟着冰卿下车，一前一后进了一户人家。根本不需要敲门，因为所谓的门，就是半人高的竹篾，还破了一个窟窿，足够小猫小狗钻进钻出。
一进屋子，就有大公鸡扑腾起来，鸡毛乱飞。
宛陵伸手拉住冰卿：“你仔细脚下。”不要踩到鸡屎。
冰卿低头看地，崭新的鞋子，在泥地上踩了几步，早已经脏了。既然来都来了，又怎么能拿府里的规矩来草堂讲究。“不妨事。我们进去吧。”
整个儿草堂，就几间茅屋，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宛陵看着就怪怪的，紧攥着冰卿的手，仔细哪里会突然冒出个人来。
“别怕。”他察觉到她的警惕，安抚道。
不怕才怪。宛陵心想，该不会死了吧？独居老人，死了也没人报信，往往就陈尸家中，好久才被人发现。
冰卿朝着里头喊话：“伯父在家吗？侄儿冰卿来看您。能否出来一见？”
屋子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走吧！不要再来了。”
冰卿却很高兴：“侄儿今日带了一位姑娘，想请伯父认一认。既然伯父在家，不妨出来一见。”
他暗示宛陵打招呼。
宛陵大概听得出来，人就在门板后面。鬼鬼祟祟的偷看，却不开门，真是个怪胎。不过，这是冰卿家的亲戚，她配合就好。
“伯父！我姓陆，荆州人。你看得见我吗？”她也不张望，盯着门缝，就当做那里就是他的眼睛。
老人没有回她的话，而是对冰卿说：“梦书都不登门。你总往这里跑，也不怕别人说你。”
“伯父，喜欢说闲话的人，就算我什么也不做，照样能造谣生事。那还怕什么？”他仔细听屋子里动静，可里面的人，似乎还是不肯出来。“伯父，侄儿想办婚事的时候，请你喝杯喜酒。你要是愿意，就开开门。”
宛陵一直不吱声，这个伯父，倒也会体谅人。可面都不肯见，这么冷酷无情，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冰卿带着宛陵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开门。
他让她将银票放门口。宛陵一看，十张一百两的大额银票，出手真阔绰！
她想找个石头压一压，放眼望去，只有矮墙底下能看到几个土块。想了想，她朝门缝里，直接将银票折了几道，塞进去。
“伯父，我们走了！以后再来看你，下次不要害羞哦！”宛陵说完，挽着冰卿一道儿出去。
冰卿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害羞？伯父年轻的时候，横刀立马，气盖山河。如今英雄迟暮，妻儿故去，只有这小小的院落，他舍不得，连修葺都舍不得。他有多怀念妻儿，大概就有多恨父亲吧！
伯父不愿意见他，他多少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是父亲对不起他。他能补偿的，只有银两而已。
出了门，宛陵才问：“你给伯父一千两，那上次给的应该也不少吧？草堂还是这么破败，明显银子没动啊！你这尽孝，会不会走错方向啦？”
“伯父耳聪目明，银票肯定是收到了的。至于用不用，是他自己决定。”冰卿想他在门后，肯定见到宛陵了。既然什么也没说，应是默认了。他没有太高的期望，这就够了。
宛陵不知道他那么多心思，还在想这送礼的事儿。送银两是最实际的，却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面对怪胎，就不能走寻常套路。投其所好，才是根本**。
“不是。我跟你说个事儿。如果我现在饿了，你给我猫眼石，珍珠，玛瑙……你觉得很珍贵的，很值钱的给我，我不会感谢你。”
“那些不能吃，也不能喝。真的。你大少爷不懂。”
“也许，他需要的是过冬的棉衣，下锅的大米，或者可以聊天的人。”
总之，从人家门都不肯开来看，这送礼，是不到位的。
“可是伯父并不缺这些。他……”
冰卿反应过来，要是不缺吃穿，那银票的意义也无非是存款。屋子都不舍得翻新，任由风吹雨打，是多珍惜以前的光景。
“你是说，他缺的是家人？”
可伯母跟堂兄的坟头草都很高了，纳妾续弦对老人家来说，更是不可能。
宛陵回头望着那扇破门：“一个独居的老人，年轻时地位还不低，肯定有过宏图大志。不管他心志有多坚定，眼下的就是孤寡老人。就算精神再强大，也会日夜被孤独侵蚀。”
冰卿不想再深聊下去。那宏图大志，乃是父亲的宏愿啊！十二年前，父亲下落不明，伯父跟师父都成了孤家寡人，先后南下。师父已经重新生活，伯父却将自己关在这方寸之地，谁也不见。
他拉着她往前走：“陵儿，还是你细心。那我们准备点吃的用的，再给他送来吧。”
“我明明说的是可以说话的人，你怎么避重就轻啊！”宛陵抬头，看到他不高兴的样子，只好闭嘴。
他难掩悲伤：“他家人都不在了。知己……也不在了。”
如果父亲算是他知己的话。
宛陵看他那不肯多说的样子，也不好勉强：“这……好吧。那咱们做晚辈的，就真的只能送点人情暖一暖了。”
冰卿有预感，伯父就算恨自己，恨师父，也不会恨宛陵的。她这么可爱，又能说会道，很讨人喜欢的。
人生，最怕的是穷，比穷更可怕的是困顿。
伯父若是继续困顿下去，与死，也没什么分别。父亲，你到底在哪里？
宛陵看他沉默，就默默跟着。
还好第二家情况不一样，还没进门就感受得到烟火的氛围。站在门口，看得见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还铺了几块石板，直通大门。
一个扎着碎布的小姑娘看到了他们，眼睛一亮，冲过来开门：“大哥哥来了！爹，娘，大哥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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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