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归途（二）
“我在想，我以前为了做一个像模像样的妻子，学站姿，学坐姿，学走路端庄，学吃饭不发出声音……”她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傻。“学了半年功夫，竟是毫无用武之地。你说，那些小姑娘，一出生就学着当一个好女儿，去伺候父母。成亲之后呢，全心全意地当一个好儿媳，伺候公婆。像我这样的，是不是都白学了？”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安定。哪家新婚不是待在家里，见亲戚朋友，热热闹闹的个把月。他却带着她，舟车劳顿。她会多想，在所难免。
有些事情，能不提就不提。她没明确的说，也是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合适。之前带她去认识了一下那些亲戚，想必他也知道他并不是不尊重她，故意这么随便的。
他就着她的话顺着往下：“学习从来不会白费。除却父母公婆，还有兄弟姊妹，亲戚朋友，还有素未蒙面的陌生人。陌生人面前，不知脾性，守规矩，能让对方感觉到尊重。能在讲究的人里头，不失了规矩。在不讲究的人里头，落得自在。”
宛陵歪着脑袋，没什么兴致聊：“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冰卿手里的梳子停了下来。
宛陵想了想，很难说清：“我们这样就成亲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没什么变化啊。看芙蓉成亲了，就跟所有朋友失了联系，彻头彻尾的成了夏家人。青霜那个就不提了，她那是私奔。就是芳芳成亲，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怎么还是这么无聊呢？”
冰卿看着镜子里那个小人儿，对着脸蛋捏了下：“闲的！”
什么事情都不用她管，倒是闲出毛病来了。
宛陵吃痛，躲闪开来，头发还抓在他手里，又被扯到，又气又恼。
“你走开！我不要你梳头。”她捂着被扯到的头皮，嫌弃道。
他满脸歉意，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揉揉。”
他也没想到她会躲，对对错错，早就乱了。
江上有很多渔船，船只错开的时候，宛陵总能闻到一股隐隐的香气。肚子里的馋虫醒了，咕嘟咕嘟地叫。睡久了，饿劲儿过去了。她要做吃的！
船上最不缺的食材就是鱼，可惜这次是小船，只有一个小火炉。什么调料都没带，船上只有粗盐。细想，他走的有多匆忙……哎！所幸，水煮鱼的滋味也不错。
冰卿大多数时候在发呆，宛陵尽量不去打扰，自己玩自己的。嗑瓜子，睡懒觉，打发时间的法子多的去了。
快下船的时候，宛陵拉着他问：“我们就这样回去吗？你确定你仇家不会杀人灭口？要不要我给你打扮一下，别被认出来。”
冰卿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之前出奇的安静，还以为是晕船难受，却原是担忧他被害。他凑在她耳边说：“你要是担心我，就紧跟着我。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就拉一拉我的手。”
“嗯！”宛陵郑重地答应，从下船到上马车，一直保持与他并肩。
马车进城以后，没有停歇，一路驶到陆宅门口。大门缓缓打开，木香抱着皓月，欣喜地站在门边迎接。
“小姐，姑爷。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木香单手抱娃，空出一只手要帮着提箱子。
宛陵甩甩手，叫她一边站着：“你进去吧。这边他们会收拾。”
冰卿头一回听到有人喊他姑爷，看了木香一眼，是在喊他？嗯。姑爷。楚绍南别的才华没有，这挑丫鬟的眼光倒是不错。
马车没有卸下，车夫牵着马，直接去马厩。大门迅速关闭，插上门栓。
宛陵跟着冰卿往前走，木香赶紧跟上。
“小姐，我问一下，我才到一个时辰，不知道我的行李放哪儿。”木香只是早一班船到荆州。
宛陵指着西北角的几间矮房子：“芳芳嫁出去了，她屋子空着。你打扫一下，就住那边吧。天气冷，没什么事儿，别抱着孩子到处跑。她病才好，吹不得冷风。”
木香顺着视线望过去，是新房子！她一个丫鬟住新房子？小姐的话，肯定没错。她开心坏了，努力忍住不要笑出声：“知道了小姐。谢谢小姐。”
宛陵看她还跟着自己，就停下来交代：“那个……我这边没什么事儿，不用跟着我。以后，宅子里树叶掉了，扫一扫就是。你的卖身契，就别签了。工钱，一个月二两银子。皓月的遗产，估计过几日就能算出来。她还有祖母，三年后出狱，那个到时候再说。你，还有其他事儿？”
木香摇头。有吃有住有工钱，还不是奴籍，那就是顶好的差事。
宛陵一甩手：“那你先去收拾房间吧。”
木香这就走，又转过身来，欠身答一声：“是。”
宛陵看着不由一笑，这小丫头，鬼灵精。身后传来冰卿的声音：“你总算有个像样的丫鬟了。”
宛陵想到芳芳跟霁月，一个是送上门的，一个是硬塞的，都如匆匆过客。也就木香年纪小，还能待个几年吧。
这边箱子还没收拾好，就听到仆人来传话。说是挂红灯笼的时候，邻居杨氏带着三个女儿，披麻戴孝地守在门口哭丧。
楚邵东要被砍头了，她的确该哭一哭。可是，这里既不是刑场，也不是楚家祖坟，这是陆家的门口，她哭什么哭？再说，人还在广陵郡大牢吧。
宛陵一摞书“嘭”地一声，撂在桌上，抬腿出门。
飞雪这就跟上，被冰卿伸手拦下。
“看着陵儿。要是他们敢动手，保护小姐。你手重，尽量别打人。说不清就关门，请官兵。”他不想跟任何人起争执。可这世道，从来都是强者有强者的手腕，弱者有弱者的道理，唯独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没有道理。
“明白。”飞雪这就快步跟上。
门房很紧张，劝宛陵不要开门。“让她们哭一哭，也就走了。小姐你新婚，可别触霉头。”
“让开！”宛陵气不过，她是新婚，大门刚挂上红灯笼，就有人披麻戴孝，什么意思？触霉头也不看看她肯不肯。她亲自打开大门，倒要看看，杨沁到底要干什么。
杨沁拎着一篮子纸钱，正到处乱洒：“老爷啊！你死的好冤啊！旁人家死了人，要你当替死鬼啊！老天爷不开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