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卿站在路边,看着她们两个人你追我赶,将一片干净的雪地,踩得乱七八糟。明明是两个不输男子的人,此刻顽皮的像两个大孩子。
他的夫人很有才,能让端庄的女子妖娆,妖娆的女子疯癫,疯癫的女子沉稳。呵!也许那些女子本来就是有很多面,只是在夫人面前才敢暴露其他性格吧。
幸亏夫人是女子,要是男子,得祸害多少小姑娘。
想到这里,就想到自己。哪家的姑娘在自己跟前,不是可着劲儿的憋着绷着,装贤良淑德温良恭俭。哪有眼前这般自在洒脱。想来,他长得好看,倒不是优势。
芙蓉送的贺礼很简单,也很土豪。就是一盘子糕点,银票折叠出来的糕点。乍看外观没什么,拆开一看,都是十两银子一张的,整整十六张,一百六十两。
木香拆开的时候都惊呆了,她得当多少年的差,才能有这么多银子啊!当初夫人,不是,是县老爷的夫人,也没收到这么贵的贺礼。
宛陵只是笑笑,便盖上盒子:“夏夫人出手阔气。”
“东家,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听说姑爷是补请,那是在家里办呢,还是就在咱们酒楼办呢?”芙蓉正经起来,也是很有当家人的气魄的。“在家办,我就乐的轻松。东西也好,人手也好,缺什么,招呼一声,我那边搬来。要是在酒楼办呢,那就更简单了。直接报人数,按照宴客的规矩,腾出二楼的桌位。”
宛陵看着冰卿:“姑爷的意思是亲戚朋友请到家里来热闹一下。可是你也知道,我这人气运不大好。能简单就简单,要还是出岔子,那也没办法了。”
芙蓉明白了:“那就在酒楼办。你赶紧把名单排好,大概有多少桌。亲戚朋友可都问过了,哪些能来?他们带的仆人,我放一楼。你预计一桌多少钱,我好算算一桌上多少菜合适?”
“夏夫人,你稍等一下。”冰卿起身,站到宛陵身边。宛陵看着他,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我有话跟你说。”
宛陵跟着他出来,他脸色不好:“师父来不了。沐剑君现在还没回信。除了林家跟王家,你还有多少人要请?若是在广陵,中规中矩的办,的确得三五十桌。可现在……”
宛陵明白,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我是这么想的,舅舅一家,跟哥哥一家,对面一家,摆楼上。我那店里的伙计,你带来仆人,都在楼下。楼上预备的肯定是多,菜直接打包给楼下。他们多少都吃的光。吃不光,也能打包带回家。洗菜洗碗什么的,都在店里,家里干干净净的不用收拾。你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
其实根本不必想那么多,她家亲戚少,芙蓉多少知道点。
“其实,在哪里请客都一样,不就吃个饭嘛。你要真的想在家里呢,也行。反正我们家跟大街上,也没几步路。就是怕到时候家里来生人,来来往往的,需要安置,你长得也太扎眼了点。”
冰卿噗呲一笑,他本是想低调的,没想到,她能替他设想这么多。“你现在就想把我藏着。”
宛陵笑道:“那可不是!娶了这么美貌的男人回家,必须捂着不给看啊。”
两人回来,芙蓉起身再坐下。
“可商量好了?”芙蓉看两人气色都不错,不像是发生了争执。
宛陵道:“没什么好商量的。还是照着刚才的安排。我这边亲戚就两家,朋友就一家。二楼开三桌就是。但是,一楼你给我留五桌……还是六桌吧。店里头伙计,姑爷这边仆人,加一起得三桌才坐得下。对面人多得两桌,客人带来的车夫丫鬟什么的放一起。”
芙蓉记下了:“行。这数字真好,长长久久。既然不多,我就按照楼上楼下一样的上。你一回来,他们就惦记着吃喜酒了。记得开席之前散铜板。”
宛陵想起来:“我记得还有哪家散包子的。”
芙蓉也听说过:“散铜板,散包子,还有散鸡蛋的。那就提前买一百个包子,在楼上往下抛。谁接到就是谁的。也很热闹。”
冰卿好奇:“你们还有这风俗?”
宛陵白了他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没见识。隔一个村,风俗都不一样好吧。”
冰卿闭口,微微笑着去端茶杯。
芙蓉感觉这位姑爷,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些。从进门,就没听他说几句话。看来,还是东家在当家啊。
送走了芙蓉,家里又安静下来。
宛陵找了本史册在看,手插在暖手筒里捂着,时不时抓一把瓜子嗑。与以往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现在是在他的房间里嗑瓜子。身边有人,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闷。
不说话的那位,在拿着剪刀,修剪一株梅花。梅花栽在赭红色花盆里,抽了很多枝条。花苞红红的,比红豆还大,也许下一场雪就能盛开。
他面露忧色。雍州来信了,晋安王没了耐性,言明要见他。
原本在雍州三家钱庄分开在各郡,是没那么扎眼的。怪只怪,建康城有一张富豪榜,年底出新。新的富豪榜与去年没多少变动,沐剑君勤勤恳恳,只升了一位。唯一的变动是排在末位的是新人,魏朝歌。
榜单未必属实,却也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晋安王注意了。很快就找上魏家,却发现魏家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谁也没见过。
萧纲的手,太快了!他都来不及安排好身份。这是最大的纰漏,若是人家包容这个纰漏,那就好谈。要是人家抓住这个纰漏,那就可大可小。他这几年都待在南方,北方连官籍都没补。若是有心降罪,假的官籍,那又是一罪。
从要求见面的态度看来,还算客气。可权贵从来轻视商贾,这么大动作,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呢?十七家钱庄,即便不上榜,那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谁不心动。
犹豫再三,他还是难下决定。
宛陵合上书,看他还在盯着那盆梅花:“你一盆梅花,玩了一下午。太阳都落山了。”
冰卿看向窗外,冬天的太阳,下山很快。只留下西山一片橙色,慢慢的,连最后一点余光都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