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鸣去找了往年送入黑林的手册，零零散散的，但是每年都有去了的人，且走的是悄无声息，而四十多年下来，竟有逾三百人早早就没了。盛鸣自小听族中长辈说道，黑林中是死人才得进的地方，而这三百人埋骨黑林中，处理的皆是李家前族老。”说罢还朝那面露怨毒之色的老者去了一眼。

“盛鸣觉着奇怪，恰好李家二婆婆将她孙儿要送入黑林时，处理的又是两个脸生的李家人，便是跪在下头的哪几个，这几个之所以脸生，因着常年在族中不与人来往，盛鸣都快忘了这几人。偏偏的每年黑林送灵人又是他们，所以盛鸣跟了上去。”他说到此，顿了一下。

神色浮现出了两分憎恶，确确实实的，同方才浮夸的模样不同，“那惊风去了的孩子，被送入黑林之后分明活了过来，但是那送灵人不闻啼哭，直直将孩子带入黑林，黑林占地之广，全因山中黑林至秦岭，至今仍不知黑林多大。”

“我同他们走了半天之久，眼见着离我熟知的黑林越发远了去，正犹疑着要不还是找机会再探时，这五个孩子的哭声忽然没了，我正惊疑的很，探头去看时就见到那两个外来人！”他一指地上跪着两人，面色有又怒又恨，“我亲眼见着有一人将其中一个孩子掐死后用刀将其腹部剖开！另外四个不过一会亦是面色青紫没了气息！”

他这声刚落，旁边就起了一阵阵有惊怒议论声，还伴有妇人呜咽声，亦有面色涨的通红的汉子抄起家伙就要冲出去对跪着的两人下手，这一看就是没了自己家孩子的那几户人家，都被周围人纷纷劝阻拦下，因着香主在前头，若是这时冲出去起了乱子，按她赏罚分明的性格，就算是收了天大的委屈亦是要罚的。

任良此刻也开口，“这般骇人听闻之事自赤城之后我再无听过，李家几位阿叔，若是此事当真，良不会放过下黑手的奸人——但，李家侄儿，你有何证据？”

“盛鸣那日并未打草惊蛇，却是暗中记下几人见面之地，虽说不知这究竟有何种目的，对我鹿神寨稚子下手残忍，盛鸣便是气急也不敢妄动。只是见这两人用封书信交给送灵人后，就将五个孩子带走，盛鸣知晓他们定是要回去交差了，所以又偷摸跟了上去。”

“盛鸣一路尾随，这两人回了寨子还省的把衣服上的血迹弄干净了，见他们神色如常同旁人打了招呼，又与没了孩子的人家劝慰一番后，竟是直直去了李族老不，如今应当是前族老的屋子里头了。而香主要的证据——”他偏过头去用眼神示意人上来，只见一着布衣青年垂首将手上数份信件，有好几份都是被火撩了的模样。

而下头被堵住嘴的前李族老已经摆不出表情来了。那信件被呈上汤娘手里，她翻阅几份后，忽而将目光投到鹿老身上，随即毕恭毕敬将信件交予任良。

任良不过一眼，忽而冷笑，“这信件是真，盛鸣侄儿大义灭亲，就是良也佩服得紧。”话一说完，这前李家族老送自家孙儿去黑林被人活生生害死是板上钉钉了，除却夭折了孩子的几户人家，之前家中有人去了莫名而亡的人都纷纷骂出了口，“我且问你们，盛鸣侄儿所言，你们认是不认？”

鸠蛮沉声开口，“寨中规矩，就是共犯如何对亲族下手，亦会受到同样惩罚，若是不想被开膛破肚，就将功补过。”

而跪在下首的，除了前族老外那里有人见过这般排场，两股战战点头就将事情交代了出来。他们两人本就是李家一支不起眼的旁系，而族老下有三位长老，其中两位在几年前就是瞧出了这两人不打眼，训了一段时间，便让其充当送灵之职。

这长老也是有来头了，寨里有些老人是记得的，这李家前族老就是看两人任劳任怨当了多年的送灵人，起了恻隐之心，就将原也是旁系的两长老破格提拔上来，还过继了两个孙儿给他们两人送终。

这样一来寨中人哪里还不知道，这族老当初是许了长老权位，多年送灵原来也是送命，任良一抬手，就将两个干瘦老人绑了上来，两位老者也是万万想不到会发生这般变故，连忙求饶将所知的事情和盘托出，越说旁的人就越是义愤填膺，有小儿捡起石子朝几人投掷去，一时间跪着的众人被寨中人用砂石伤的狼狈的很。

“李家这腐肉扎根的深呢？”她一声冷笑，随机大声公布信中所言，“从十几年前开始，你们便同外头门派合作，将假死的族中人送去给外头人，养鬼夫人，制药，做药人——而那门派许诺你们何物？”她抽出其中一张，狠狠扔到地上，“长！生！不！老！”

众人一片哗然，长生不老，她一脚踏上泛黄信纸，“我当说你们愚笨还是如何，鬼夫人那般要以人白骨滋养出来的邪物，能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作用？可笑的是，我寨中三百余人，包括你亲族，竟为你们妄图逆天改命的痴想丢了命！汤娘何在？！”

这一声喝，汤娘面带肃杀之意对任良行了一礼，“汤娘在！”

“让两位所谓吃了长生药的长老试试自己如今是不是刀枪不入！”话音刚落，汤娘如一道迅猛闪电近了两老者身前，两个老者此事骇得解释都没了念头，结结巴巴说着求饶的话，见汤娘到眼前，裤管热了大半，一股子腥臊味腾起，汤娘嫌恶皱眉，下手果决。

长枪虚晃一圈，众人只见汤娘银枪头挑着火光，两颗头颅飞起，血迸溅而出，这般血腥令旁的人惊叫一声，颜喜笑见状皱眉，身子稍稍往前挤了挤，又悄声说，“这时候念佛经可不妥，烦师傅你不如就当没见到吧。”她自顾自挡在人身前，捷悟看了这个不过到自己下巴的瘦小少年无奈笑笑。

果断命人杀了两位长老的任良此刻在跪着的几人眼里宛若恶鬼，她却全然不觉那血色沾到衣摆鞋底，看着几个身上沾了血气面容惊恐的族中人又道，“我许诺不杀你们，便折了手脚，丢入黑林里，任其自生自灭。而李家前族老，吊起来后唤猛禽将其活生生分食。至于这两个外族人，我还有事请教——”

众人本以为是临近尾声，只是任良又开口，“但是良想请教的却先是要过问鹿老，为何这信件上头，会有鹿老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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