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熟悉当然是指这张脸乔睛认得，可陌生的解释却是：意外而第一次看见，面瘫身上没穿笔挺的西服衬衣，而是一身很符合场景的运动服，宽松舒服，却彻底颠覆了他从前留给乔睛的印象。

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方维站在冲乔睛打招呼的男孩身后，微微喘气，头发已经汗湿，贴在额头上，眸色专注的看着场外。

乔睛的视线有些发虚，她不想跟对方有眼神接触，于是将焦点集中在前面的男孩身上，可余光中，还是能看见方维俊朗英挺的侧面，轮廓刀削斧刻般深而立体，眼神却是以往不曾见过的晶亮柔软。

乔睛不等那男孩再说别的，匆匆将球抛回场内，可不知是她力气太小还是慌慌张张中失了准头，球在空中划出个虚弱的抛物线，扑通一声，跌进了场外的下水道里。

幸好雨季未到，沟里没有水，不过，还是引得众人发出一阵笑。

乔睛傻了眼。

怎么回事？

大学时这种事干过没有几十也有十几次了，袁一航甚至得意地说她算是被他调教出来了，以她现在准头进个女子篮球队也不在话下。

怎么会出了校门连丢球也不会了？还是离了婚离了那个男人，所以身体要自觉自动地切断跟他的所有联系？！

“没事，再丢一次好了。”男孩看出乔睛的脸红尴尬，很友善地鼓励她：“从你那边丢过来是挺远的啦，丢不准很正常的哈。”

乔睛无可奈何地向前走了几歩，她知道对方完全是好心，想再给个机会让自己弥补面子，可现在她真的没有这个心情，手指连篮球的边也不想沾，倒不是怕观者笑话，她只是不想再做任何会让自己联想到袁一航的事。

方维看着那个纤细瘦弱的身影，慢吞吞走近球场边，装作不在意所有人对她的注视，眼眶却有些发红，眼皮几不可察地打颤。

他双手叉腰，气息未定，汗水从额角滑下，滴在他的唇边，刺激得汗毛有些发痒。

方维抬起手，用腕带擦了擦脸，然后，装作走向场边要换一根干净的，半路很突兀地拐个弯，来到乔睛面前。

乔睛正准备弯腰，猛地一道阴影挡住了阳光，她很奇怪地抬起头。

方维高高大大地杵在跟前，黑色的球衣球裤松垮垮地套在他修长精炼的身体上，漂亮的眉目微微扬起。

只是这抬眸的一刹那，午后三点的日光恰好自那男人头顶上洒落，点点金阳浮动在他的发际，好像染出了温柔的颜色。

乔睛没想到，近看这男人的睫毛竟如此惊人，长而厚密，半垂着，向她看来。如墨染就的黑瞳深邃如海，隐约有淡金色的火花飞舞旋转。

就在她走神的一瞬间，方维从她手底下，捞走了篮球。

人群先是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兴奋的欢笑。尤其那些女孩子们，视线一直不落地凝固在方维身上，他动动手都要扯破嗓子的，现在见他出手救球，更是恨不能把教学楼也掀了。

方维一只手捏紧篮球，稳而准狠地抛回同伴手中，那人正好处在篮下绝佳位置，又正是无人防守的松懈时机，于是，灌篮得分，一气呵成。

这下，欢呼雀跃更上了一层楼，几乎有惊天动地之势。

没人再注意到乔睛，她趁机开溜。

直到走近偏门，乔睛才恨恨地吐出两个字：“犯规！”

当然是在说方维。

本来么！就这么出其不意地跑到跟前，是个人都会愣神啦！

可是她并没有生气。

反而隐隐有些感激。

她很奇妙地领会了，对方将自己从尴尬的困局中解救出来的用心。

也许是因为洗手间里看见过对方的秘密，乔睛对方维有了新的认识。她不会再如第一次在金银巷相遇那样，用恶意去揣测对方的用心。

相反，她现在倒觉得面瘫是个好人了。

只是不苟言笑而已，其实笑面冷心善。

带着偏见的眼光去看人，总是不好的，父亲就曾说过，别轻易对一个人下结论，除非你了解他是如何走到这一歩的。

可是，乔睛还是忍不住好奇，他为什么会在父亲的学校里出现呢？

算了别想了，反正不管我的事。

乔睛将如天马行空的思路拉了回来，竭力注意到门外的菜框里去。

果然看门的大爷没说错，这里的菜新鲜又便宜，都是附近的菜农割转来卖的，知道学校里的老师也要吃饭，食堂虽方便，比不得自家炊食来得适口。

不一会，乔睛的篮子里就装满了各种蔬菜，甚至还有一大条上好的肋条五花。这本是一位农人从小刀手亲戚家里要来，中午才从猪身上起下来的，预备晚上抄一盘过老酒。

乔睛一眼就看见这肉的好处：肥瘦适中，层层分明，关键是新鲜，没有城里肉常见的腥骚味，据说是放出去跑的黑猪，当然她不见得全信，但味道好是可以肯定的。

不必放什么大料红烧，随便烤一烤配上妈妈现腌的洗澡泡菜，就是上好的下饭菜。

就算是人家的私房肉，乔睛也一样买得到手，她的嘴甜，不说话时眼睛就先笑了，等嘴角扬起来，那就不必开口，也哄得人酥软了。

当然心情好是一方面，价钱也给得到位，甚至比市面还高三分。本来这肉也值这个价，乔睛相信自己的眼力。

“小姑娘真是招人喜欢，”卖菜的大妈失掉一块好肉，倒很欢喜，看肯乔睛笑眯眯：“你是学校里的学生吧？怎么过节不回家？这么好的闺女，又会做饭，家里人不知道怎么想呢！”

乔睛笑了：“我都毕业啦大妈！这就是回家啊！我爸妈在学校工作，我的家住在里头呢。”并不回头，反手指指背后的校门。

“哎呀，真看不出！你都工作啦！”大妈摇头不信：“我的眼睛是毒的，一般学生什么样，工作的什么样，我一眼就看得出。你肯定在骗我，我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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