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街，红妆铺了一地，大街小巷都一派喜庆。

玉辉斋外也挂了条红绸，玉白瞧着极不顺眼，几次想给它拽了。

毛团儿窝在他怀里看热闹，时不时伸出爪子挠挠他衣襟。

“再挠，我就给你扔了。”玉白眯着眼睛，装模作样的凶它。

毛团儿比他还凶，当即用行为表示了它的不悦：“喵！”

赏了凶他的人一巴掌。

玉白咬牙切齿，有些后悔将这小东西捡回来，养熟了尽是个这么大胆的，打哪儿不好，往他脸上打。

“小崽子信不信我给你扔出去。”一边说着一边将毛团儿拎起来，作势往外扔。

“喵喵喵——”猫团儿炸着毛表达自己的不满，从玉白怀里跳下来，顺势将挂在一旁的红绸给扯了下来，一溜烟就跑了，身后还带着红绸。

玉白目瞪口呆，看着猫团儿利落的跑了出去，又看了看拖在地上的红绸，愣了片刻突然笑起来，虽然这猫儿平日里挺能闹腾，但关键时刻，还是有些用处的。

没等他开心多久，就见到一团红的扑倒他怀里，下意识接住后，才发现是把自己缠住的猫团儿，顿时笑得更厉害了，雪白的猫团被裹在红绸里，倒是有几分喜庆。

“呲拉”一声，红绸被撕开。

“你做什么？”李宁看着扯烂她妆台上红绸的人，秀眉微蹙。

今日是她大婚，纵她千般万般不愿，也只能咬牙忍了。却不想，章宋却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撕了她妆台上的红绸。

“我不想你嫁给定王，这身衣服，你本该穿给我看的，你本该是我的妻子……”章宋扣着妆台，十指发白，双唇微颤。

“啪。”巴掌声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住口！”李宁站起身，一巴掌挥了过去，落在男子脸上。

苍白的脸上瞬间浮现一个掌印，李宁这一巴掌，一点都不留情。

凤冠之下，女子化了红妆的面容美艳动人，一双眸子里却满是伤痛。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今日之事，是我心甘情愿，是我愿意嫁给定王。做王妃有什么不好，锦衣玉食，受人尊敬。章易知，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李宁掩在宽大红衣下的手指死死握住，尖利指甲刺破掌心，她强忍着没让自己落下泪。

她做梦都想，这一身儿红嫁衣是穿给心爱男子的，可是她有的选吗？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圣旨已经告知天下，定王迎亲的队伍已经在路上，她和她的易知哥哥，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

今日，便是他们恩断义绝的时候。

章宋气的眼眶通红，止不住发抖：“我说过我会娶你的，宁儿，你别嫁给别人好不好？”

“易知哥哥，已经晚了。我的夫君，是定王，改变不了的。”李宁深吸口气，极力压下自己的颤抖。

他来的太晚了。这一句承诺，她等了很久，可是最后却被一道圣旨摧毁了。

身上嫁衣红的似火，灼伤了她的眼，没有再看站在面前的人，她背过身去，扬了声调：“表哥的好意，我心领了。时辰不早了，表哥该去和父亲一起，送宁儿，出嫁。”

“宁儿……”章宋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将她穿着嫁衣的模样刻在心底，他的宁儿无论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看的，他就知道，她穿上嫁衣，一定是最美的新嫁娘，他想不顾一切带着宁儿离开，什么世俗什么伦理，都不重要。可他不敢，因为知道此举会害死多少人，所以他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嫁给别人。

心如死灰。

房间里一时没了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沙哑的声音响起，却是妥协：“宁儿，表哥祝你，幸福安康。”

李宁闭上眼，死死扣住自己的手，才没有发出声音，听着男子退出去的声音，听着外面丫鬟婆子进来的声音，她脱力一般，身子一软，跌在地上。

“小姐！怎么了，有没有摔到哪儿？”巧儿连忙上前将她扶住，扶着她坐在妆台前。

两个负责给她打扮的婆子对视一眼，开口：“小姐，时辰到了，该出去了。”

她看着镜子前的女子，妆容精致，嫁衣如火，眼里却没有新婚的喜悦。这般熟悉的脸，却又那么陌生。

被章宋撕裂的红绸静静躺在桌面上，就好像他们这些年的情分一样，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知道了，走吧。”

大红盖头落下，遮住了她眼底的不舍和难过，有人扶着她起身，她抬脚迈出一步，听见发髻上珠钗碰撞的清脆声响。她想起来，章宋送给她的步摇，此刻躺在妆台上的匣子里，从此以后，怕是再也见不了天日。

一步，两步，三步，抬腿迈出门槛，听着外面的炮仗唢呐之声，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和祝福之声，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走了十几年的石板路，将一颗心埋进尘土里。

恍惚间，她想起幼时，她贪玩，爬到树上，不小心睡着，迷迷糊糊醒来时，身子不稳，脚下一滑，从树上掉下来，砸到一个人怀里，她慌乱间抬起头，就看到男子染笑的眉眼，直直撞进她眼底。

一眼万年。

如果不曾相遇，不曾相知，她没有尝到过那些温暖快乐，如今，也不会这般难过。

她还记得男子握着她手时，掌心的温度。所以，当她的手，被交到她未来夫君的手中时，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同。他的手，没有那种温暖，就算将她的手拢在掌心，也只有一片寒意。

李宁忍不住想，这个人的手怎么这么凉。章宋的手却是干燥温暖的，拉着她时，那种温暖也传到她的手中。

到底还是忘不掉啊。

李宁强忍下瑟缩之意，好在牵着她的手很快松开，然后耳畔就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他问：“你在害怕？”

是定王。

虽然在此之前他们没有见过，但她就是肯定，这个人就是她的夫君，那个传言中无所作为的定王元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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