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完最后一个吊瓶的时候,魏景元美其名曰探访,实则绑人般将乐青田拉走。温瑹半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窗外是深邃漆黑的夜空,空寂的病房里白得晃眼,窗外则是黑得深沉,这一白一黑之间毫无过渡,对立清晰,互相张扬着本色勾勒出泾渭分明的分界线,温瑹像要验证什么一般,抬手“啪”地关闭灯光,房间瞬时陷入全然的黑暗之中,哪还有什么白墙的影子,温瑹心中恻然,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永恒的唯有变化本身,哪怕是对比强烈的白与黑,只需轻轻触动一个机关,耀眼的亮白也会被黑暗立时吞没。
黑暗中有推门的声音,温瑹在愣怔的恍惚中好像听见了什么物体掉落地面,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路郁在黑暗中膝盖撞上床脚,顾不上疼痛,他摸索着碰到端坐在病床上的温瑹,“小瑹?”路郁颤抖的手抚上温瑹的脸庞,确认她是否安好,黑夜中彼此的面目模糊,只能感觉到软软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这微不足道的触感却直接搔动了路郁企图压抑自我的内心,下意识的动作似乎重复了成千上百遍,路郁在脑海一片空白中,紧紧拥抱温瑹。
温瑹意外地瞪大眼睛,在夜色掩映下举起无措的双手,却不知道是要回抱路郁,还是推开他。然而被抱紧的那一瞬间,之前所有的迷茫和猜忌,困惑与疑虑,仿佛被路郁坚实的臂膀阻挡在外,让她感到无比安然。
“小瑹,抱歉,就一下子,让我抱一下,我不愿逼迫你,也不想违背你的心意,不过,我真的只想抱紧你,请你稍微忍耐一下。”
温瑹想告诉路郁,她并不是在忍耐,甚至是喜欢他的怀抱,只不过,她希望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怀抱,容不得别人介入,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
“”温瑹动唇却说不出真心的话,她悄悄地拉着路郁的衣角,心里尚有另一个问题占据其中,既然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白与黑,只需一个契机就可以瞬间转换,那么,路郁的心会如何看待这充满变数的人生呢?温瑹静静地犹豫着,忽然想告诉路郁关于她心里的困惑,于是她词不达意地说,“房间变黑了。”
路郁有点抓不住温瑹的意思,他想了一会儿,低声说,“别担心,”松开双臂,路郁顺势握住温瑹来不及松开衣角的手,另一只手摸索日光灯开关,“你看,开灯就会变亮了。”
日光灯“啪”地亮了。
突如其来的刺眼灯光让两个人都不太适应,温瑹眯起眼,又听到路郁把灯重新关掉。
“为什么关灯?”温瑹疑惑问道。
“你不是觉得太刺眼了吗?就关了。”路郁捏了捏温瑹的手,他起身又摸索了一下,打开可调节亮度的台灯,昏黄的灯光恰到好处,不刺眼,却驱走了黑暗。
温瑹看着这番明暗的转变,一时无语。
本以为,从黑暗还原到明亮就是最好的选择,却不知道,其实选项还有很多,变化虽然让人难以适应,却也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若不去尝试新的方式,也许就会错过最适合自己的机遇。
路郁还在调节着亮光,转头问温瑹,“这样的明暗度可以吗?”
不知为何,温瑹觉得路郁像是在问,“像我这样的人还可以吗?”她沉默地凝视路郁,路郁的眼睛在灯光里烁烁地映出碎金般的微光,仿佛流转着千言万语,她忽然生出一股勇气,回答,“我觉得,还不错。”
路郁留意到温瑹如同慷慨就义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他的脸上犹如春风吹拂般舒展开眉毛眼睛,柔和了脸部线条,绽放出一个极致温柔的微笑,刹那间,温瑹似乎听到花开的声音,枝头的嫩叶细细钻出芽衣,茸茸的青草破土而出,和暖的风在山间流转。
在一片微醺的温软灯光里,路郁凝视温瑹的眼睛,问她,“你愿意听我说吗?”
温瑹忽然明白了路郁的心意,当两人不再闪躲,抛却自卑,敞开心扉,直视对方的眼眸,原来真的可以从彼此的眼中触碰到深藏的灵魂,她回答道,“嗯我是说,好的,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被路郁随手丢在地上的保温壶终于派上用场,路郁将粥盛出来,温瑹小口喝着清淡的米粥,胃部慢慢地暖起来,身体也变得暖和不少,他们就像是在平淡的日子里,经历着平凡的生活,又像是久别重逢且感情深厚的老朋友,从一开始的青涩渐渐生出相处的默契。
路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最后魏景元对lucey的处置,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温瑹,彼此都共同向往着心平气和,体谅宽容,让一切伤害、委屈、负疚、忐忑的负面情绪,从坦诚的对话中被释放出来,直至烟消云散。
“就这么多了,”路郁有些不安地看着温瑹,“整件事情是今天从魏总的视频里我才知道,我没有意识到很多细节,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很多时候,冰冷的伤害会让人武装起坚硬的外壳,不轻易露出软弱,只有温柔和体贴才能发散出最细腻的柔丝,碰触到内心中隐藏最深的部分。
温瑹垂眸,放下手中的小勺子,低声说了一句,“我吃饱了。”掩饰般地伸手要去拿桌上的餐巾纸。
路郁却抢先拿到纸巾,忽略了温瑹向他伸出的手,而直接将纸巾叠成合适大小,轻柔地帮温瑹擦拭嘴角。
一滴温暖的泪珠沾湿了路郁动作缓慢的手。
温瑹的睫毛还凝着细小的泪花,无声的泪扑簌而下,越是这样安静的哭泣,让路郁的内心愈加揪痛,他此刻化身为道歉的机器人,只能重复地说,“对不起,小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尝试着将温瑹抱入怀中,感受到她轻轻将头依靠在自己的颈窝,路郁一阵心悸,低头用脸颊蹭了蹭温瑹的额头,嘴唇贴上了她的眼睑,吻去咸涩的泪水,苦味在口中化开,心里涩然的感觉更甚,路郁却无法停止心痛,不断地用温柔的唇去安抚彼此颤动的灵魂。
“对不起”温瑹说。
温瑹的措辞让路郁以为出现幻听,他疑惑地摸摸温瑹的头,继续收紧了双臂。
“对不起。”温瑹抬起头,泪眼朦胧。
路郁有些吃惊,“怎么了,你没有做错什么。”
温瑹默默凝视路郁,“对不起,我没有相信你。”
路郁眉目一喜,“你愿意相信我?”得到温瑹颔首确认,他又抱紧温瑹,“我好高兴,小瑹,你愿意相信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你没做错什么,真的,这次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会注意,不会再给你带来不安。”
“不过,”路郁拉开距离,轻抚温瑹的脸庞,认真地与她对视,“别再突然消失了,我都快吓出心脏病了,你可以骂我,可以揍我,就是不能什么都不说,能答应我吗?”
温瑹迟疑着没有回应。
路郁焦急得脸都皱起来,“答应我吧,你看,过了这一晚,我的白头发又多了。”
温瑹抬手摸了摸路郁花白的鬓角,涩然道,“这些,都是因为我吗?”
路郁捉住温瑹的手,拉到唇边轻吻了一下,“不,变成这样全是我自己害的,小瑹,你带给我的,都是与温暖和美好有关,是我以前不懂珍惜。”
两人彼此深深对望,感觉就这么凝视,便可将对方的身影篆刻在脑海深处。
如被诱惑般,路郁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我想要吻你,可以吗?”
温瑹脸上霎时间烧了起来,随着热度渐渐升起,她目光散乱地躲避着路郁的灼热视线,在漫长的犹豫之后,温瑹放弃了回答,只是闭上双眼,仰起头。
路郁的心跳越来越激烈,他已经做好了被温瑹拒绝的心理准备,然而这意外之喜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他犹如梦游般贴近温瑹,轻轻地印了一下对方的唇瓣。
唇上传来温暖而柔软的触感,路郁心跳漏了半拍,是真的,并不是虚妄的幻象,他品尝般地含住了柔软的唇瓣,味道甜美到不可思议,他内心一阵骚动,不满足于浅尝即止,路郁积极而细致地舔吻着,舌头灵活地划开了羞涩的唇,轻叩上齿列,想要更多的冲动让他孜孜不倦地发出深入的请求。
温瑹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路郁立刻将她抱得更紧,单手将她固定在怀里,另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她的脖颈以示安慰,嘴唇却没有一点后撤的意图,耐心而殷勤地用唇舌搜索着一切探入的可能性。
温瑹在恍神间只是一刹那的轻启,路郁立即温柔而强势地长驱直入,卷住温瑹瑟缩的舌极尽安抚,两人气息急促,呼吸间的热气缠绕,不分你我,甚至把心跳都跃动为相同的频率,在几乎要把温瑹的呼吸都掠夺殆尽,路郁才放缓了节奏,抵住她的额头,不时亲昵地吻吻她的唇,“小瑹,我喜欢你,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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