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猜测的没错,户部的差官没事基本上不会去前线溜达,如果到前线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押送军饷军需。
来宣旨的是一位吏部的司官,但不管官员大小,此刻都是宣旨钦差。凌云连忙设摆香案,放炮接旨。
钦差站在上垂首代天子受礼,凌云带领城内大小文武官员恭请圣安,钦差答曰:“圣躬安。”然后开始展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直隶巡抚凌云率所部将士,坚守密云日久,多负辛劳,朕心甚慰。待功成退敌之日,必有重赐。甘肃布政使常信,率部增援密云,忠心可嘉。赏都察院佥都御史衔,以本官食双俸。天水知府田佳智力战殉国,谥号武烈。一应阵亡将士从优抚恤,并拨银十万两,以资军用。””
一众官员连忙叩谢天恩。宣旨过后,钦差走下来说道:“刚才是宣旨,现在我给诸位大人行礼了。下官吏部文选司主事郑泰山,有幸来此,幸会幸会。”然后他指着旁边的两个人说:“这是左军都督府林景和千户,这位是户部主事马冀马大人。”
凌云等人和几位一一相见之后,派人点验了押送的银两,果然是十万两足银,分毫不差,心说不容易呀。大明后期的国库空虚到什么程度,凌云是十分清楚的。能够拿出这十万两来,已经是皇帝咬牙跺脚,户部尚书大人咬牙切齿了。
十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如果说多的话,均分到每个将士就根本没多少,最多是两个月的饷银,但如果说少的话,这十万两着实的能够做很多事了。
凌云连忙告诉武杰,把这些银两封存入库。然后给几位大人填写回执。这时候,文选司主事郑泰山说话了:“凌大人,皇上的旨意是,由您亲自填写回执,我们才好拿去交差,皇上惦念前线的将士们,生怕路上出任何一点的差池。”
下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但是听话听声,锣鼓听音。凌云自然是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生怕这笔钱还没有到达密云,就被户部和押运的官员们给贪了。所以才让凌云写亲笔回执,因为在他的眼中,这个小将凌云,是一个既不爱钱也不怕死的人。
写好了回执,交给了户部差官,然后凌云说:“几位大人远来辛苦,我这里正在打仗,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委屈诸位了。请后堂歇息,我给几位洗尘接风。”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实也能够感觉到,这个地方的确是战事紧急,这个时候在这里喝酒的话,很可能会传出风去,会被人参奏一笔,就一切都完了。
大家都不是馋酒缺饭的人,犯不上为了这事坏了前程。所以马冀就说:“凌大人客气了,您这里战事繁忙,我们不敢耽搁,就此别过吧。日后凌大人到京城述职,有机会看看我们几位老朋友也就是了。”
见几位坚持要走,凌云也不再推辞了,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了吏部主事,然后说道:“大家不要误会,我这不是贿赂,也不是别的,几位大人远途辛苦,给我密云守军可谓是雪中送炭了。你们在这里连一顿饭都不肯吃,我也心中很是过不去,这十两银子不是军费,是我自己的俸禄,几位一路辛苦,就回去喝点酒吧。”
既然凌云都这么说了,几位觉得再推辞下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实在也是却之不恭。所以也就收起来银票,和凌云道谢之后,离开密云回去了。
一下子来了十万两银子,的确是给密云的守军一次雪中送炭了。而密云的将士们知道朝廷送来了银两还有对阵亡人员的抚恤情况。也是士气大振。
再说清军那边,已经彻底的炸了锅了。常信带人在清军营中的一通冲杀,彻底的搅乱了清军的军心,让他们在一天之后还没有缓过神来。
尤其是富恒,他的虎卫营是清军之中精锐之中的精锐,如果论及单兵作战能力的话,甚至要比凌云的白龙卫队现在的战斗力还要高出一个段位的。可是就在这一次的追击行动中,就损失了几百人。
他都快把牙给咬碎了,此仇不报绝不为人了。愤怒能够让一个人的正常思维陷入僵化。应该说,富恒是清军将领中为数不多的智勇双全的人,但是因为这一次的失利,他已经完全都被怒火给灼烧了。
愤怒已经彻底的影响了他的判断能力,他主动找到了多铎,表示自己的虎卫营愿意担当先锋,进攻密云城。
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的话,上来一个主动找死的傻帽,多铎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现在肯定不是时候。因为他不能落下一个消耗镶黄旗兵力的嫌疑。
所以他劝慰了富恒几句之后,也就没有考虑接受他的意见。还是有孙德功安排,派出绿营部队先行担任主攻任务。
绿营的战斗力比起八旗兵本身来,是完全可以被秒成渣的存在。但多铎却一味的使用绿营兵打头阵。开始的时候很多人以为,多铎是想从绿营里面吸取一些骁勇善战的人才,充实镶白旗的力量,知道现在才看明白,原来并非如此。多铎的本意是用这些人做炮灰。
然而对于绿营兵们最郁闷的事情则是,明明知道自己是要去当炮灰的,却根本就无力改变这个命运。
孙德功又一次的犯愁了,城头之上的大炮一直还在那里。如果找不到解决的问题,一味的往上冲,那么只要明军的大炮不炸膛,明军的炮弹没有打完。只要不是出现这些奇迹的话,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出路了的。
所以他现在自己都很犹豫,如果第一次可以用连哄带骗的方式骗人去攻城的话,那么到了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估计只要不是心眼有问题的都已经看的清楚明白了。
可他没有办法,如果绿营兵指挥不动的话,那么多铎就要收拾他了。他连忙召开了作战会,强制命令李锋带人去进攻。但是为了表示他还有一点点的厚道,这一次他并没有使用添油战术,而是承诺带领预备队在后方,随时准备增援。
身为绿营低级军官的千总李锋,一向都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找不到的类型,但之所以被孙德功这次盯上,是因为只能找他合适了,也就是这个人没有什么背景,也比较容易听话,而且一旦不愿意听话的话,还很容易收拾的了。
义不行贾,慈不掌兵,果然不厚道是碰到一块去了。李锋作为一个小小的千总,手底下总共也不超过五百人的兵力,都不够明军一轮炮火轰击的。他心说,也就是这样了,如果去了,也是死。如果不去,按照违抗军令来算的话,估计还要死的更惨。
而且自己的妻儿老小,家眷们都在盛京,这才是自己不能随便抗命的理由,如果拒不执行上司的命令,自己的一家老小很可能就要受到株连了。
果然,事情还是像预先彩排好的一样,明军对出现在城下的清军开始了一轮大炮的轰击。但是,孙德功期盼着的意外终于出现了,在几十枚炮弹发射出去,造成了清军二百余人的伤亡之后,炮竟然又炸膛了。
这一次,三名炮手无一幸免,全部都当场炸死。两名在附近指挥的千户也受了伤,好在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城下的清军们本来已经做好了拥抱死神的准备了,谁想到竟然出现了这样的转机,他们都知道,明军仅仅有两门炮,已经炸膛一门了。今天这门炮又炸膛了,这岂不是天意吗。
忽然之间,清军的士气大振,攻城的步伐也加快了。这时候在后方观战的孙德功,心里只有大声念无量天尊和阿米托福了。他马上把预备队给派了出去。大概三千多人一哄而上。
凌云在这个时候,忽然起了一个想法,他问道:“如果我要开城迎敌的话,哪位将军愿意带兵出战,外面的是一群绿营士兵,但他们不是乌合之众,他们想要用我们的鲜血和人头在他们的主子那里领功。为了不让他们得逞,我们就得先剿杀了他们。”
对于凌云的冲动,武杰劝阻说:“城外大概有三四千人,我们要派多少部队出城才能够歼灭他们呀,这是三四千人,不是三四千头猪,你还是再三思一下吧。”
这一次,凌云没有听从武杰的劝告,他说:“我这次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大明的兵并不是只能打防守,攻必克守必坚,是最基本的士兵本领。既然他们兵临城下,我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一旁常信闪出来说:“凌大人,这一仗就由我带着甘肃兵来打吧,我已经训练他们多时了,苦于实战计划颇少,这一次就拿城下的这些绿营兵当个训练模具了。”
凌云想了想,不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