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在崇祯九年的朝廷上，拉帮结伙已经成本很低了。随便一个给事中都可能拉起来一党，就连崇祯自己都不明白，这些龟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魏忠贤之前，朝廷还分为楚党、浙党、齐党等多个流派，后来被东林党上来之后就是一通的猛锤，三党眼看混不下去了，抱团投奔了魏公公，最后把东林党给搞定。

此后三党的名称也就不复存在，他们有了一个统一的名号，叫做阉党。崇祯上台后，搞定了魏忠贤。但党争似乎成更低了。

温体仁作为内阁首辅，算是自成一派，但随便是个中等甚至是下级官员，也能折腾。这些折腾人的人，基本上都是言官。

自古以来，将领在前方带兵，最怕的并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这一去山长水远，还不知道是多少时日。后方有一群喷子在那里狂喷不止，总不是一件让人值得欣慰的事情。

而且这些人口水发达，有的甚至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就是为了骂街而骂街，为了整人而整人。

他们的耳报神也特别的发达，哪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基本上都会第一时间上弹章，风闻言事不辨真假。如果什么事都没有，还得编出来点事情。

凌云不想落下任何的口实，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此去西北，能够稳稳扎下根来，还会有人嚼舌头吐口水。没去之前就四处要钱要人，那就是授人以柄。

山海关是老部队，在那里选人拿物资，没有人能够说出什么去，但和沈辉是第一次接触，实在是没办法接受他的美意。只有婉言谢绝。

沈辉也并不是笨人，进士出身的人，也并非只会八卦文章，他们的脑子一向都是很灵敏的。

略一思索之后，他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也就并不再坚持什么。他知道，西北战场不比别处，朝廷能够派凌云去做这个救火队员，也足以说明凌云是能够胜任的。

他便说道：“兄弟，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勉强你了。我一不给你物资，二不给你士兵。但我给你一句承诺，此一去虽然路远，但你在西北如果有什么马高镫短的，需要哥哥支援的时候，只要给我个信，我就会命人星夜驰援。”

凌云很感动，两人并非故交。初见之下能够如此，的确很难得。他点头答应，并且表示了谢意。两人相别。

开拔之际，他偷偷的吩咐了马成国，这次不能白吃人家的粮食，要留下一千五百斤米面。

马成国知道凌云是什么意思，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还是默默找到了对方的军需官，把这些粮食交接了。对方也正愁这个事，这里不比山海关，不好屯田。作战物资和粮草等，小部分是靠上司拨发，大部分该是靠作战缴获。

这里并不富裕，虽然沈辉很客气，也很大气。但他的家底无法撑住他这份大气的，也幸亏仅仅是招待了一顿饭，不然的话带着这两千人在这里真的住几天的话，怕是要把嘉峪关将士的口粮给吃的不够了。

凌云率部离开后，嘉峪关的军需官才找到沈辉，告诉他凌云留下粮食的事情。沈辉唏嘘不已。

一路西进，又走了一百多里路，眼见的天也要黑下来了。正好是一片空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显得很是荒芜。

凌云叫来李麻花说：“李大哥，我看就在这里扎营休息吧，你准备一下埋锅造饭。让大家吃完之后就好好歇着，明天好赶路。”

李麻花答应了一声就离去了，武杰说：“这个地方看着好像有些荒凉了些，不如我们向前走走，如果有个什么村镇的话，我们可以找地方借宿，这样会好一些。”

还没等凌云答话，旁边的张奎却说：“武大哥，咱们不必矫情这许多，咱们两千人行军，要是住在村子里的话，就太过于分散了，也有扰民之嫌。我看这地方不错，睡帐篷是冷了点，但我们带着的有足够的御寒之物，也不是什么问题。”

凌云用赞许的眼光看了一眼张奎，日子久了，这个粗莽的汉子也已经很有些见识了。他竟然能够想到部队不能扰民这一层。说明他已经长进了很多。

武杰却说：“是我考虑的不周了，你说的对。我们的确不能扰民，也不应该部队分散。张奎，今晚的警卫工作你来安排。”

张奎领命而去，武杰对凌云说：“英雄从来出少年，我看这小子再历练一下的话，是可以做大事的。”

后勤部队的速度也是很快的，眼看着就把帐篷搭起来了，又开始搭设炉灶，埋锅造饭。

仅仅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一切就都已经准备停当了。大家依次排队取饭。这一次凌云倒是长了个心眼。

因为之前他做过给清军的饭食里面下巴豆泻药的事情，也放着别人给他来这一手渗透的主意。所以，他把每个锅里出锅的饭，先用银针试毒。确定饭食无毒再吃。

等大家都吃过饭以后，已经是大概晚上八点以后了，张奎安排了二百人左右作为警卫部队，其他的人饭后也就依次休息了。

但凌云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并不是不习惯这睡帐篷的感觉，之前连土坑都睡过，如今有个帐篷睡其实也算是很不错了。他是总觉得，今晚上似乎隐约会发生什么事情。

都说是女人的第六感相当的准确，男人的也不会相差许多。尤其是作为一支精锐部队的指挥官，有强烈的第六感那是相当重要的一环节。

凌云告诉自己的这些军官们，不要掉以轻心，今晚估计会有事情发生。大家都和衣而卧，以便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能够及时的做出反应。

大家虽然都觉得这有些无厘头，但是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在军队里，服从就是天职。

凌晨一时，大家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了，也没有见什么事情。神情都有些倦怠了。

但是此时，却不知道从哪里发射过来许多的火箭，而且火箭上明显都带着清油等易燃物品，很多已经引燃了帐篷。幸亏有提前准备，因此倒是没有造成什么明显的损失。

刚刚走出二百里的路程，竟然就有人来偷袭。真是岂有此理，这些士兵们正是有股子劲头没处使用。打谁不是打，精锐骑兵早就已经等待了许久，对着火箭的方向追了下去。

对方似乎并没有心情恋战，也是一锤子买卖，发射完了火箭就赶紧撤退。凌云看了看这个手法，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他之前的老部下里，就有人擅长使用火箭，并且也是这种风格，不管能不能中，打完了就撤，保留实力。而且要抵近攻击，要在敌军还没有发觉的前提下，已经损失了一部分的实力。

凌云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的话，这个人就已经呼之欲出了。他吩咐武杰说：“武大哥，你再带一队人去追，这些人，能抓活的就尽量抓活的。我要亲自审讯他们。”

其实并非是凌云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武杰又何尝不是。从白龙卫队组建那天起，他们就擅长使用火攻的战术，直至后来又专门的成立自己的弓箭队，但是当时，弓箭队的指挥官却是

他们不愿意提及那个名字，也不愿意想起来那个名字。因为他们都觉得，就算是有私人的恩怨，都不应该影响大局。毕竟白龙卫队也是明军，也是朝廷的军队，此去西北是要去剿匪的，是去出生入死的，不是去享福的。难道这样的道理那个人不懂吗。

两人对视一眼，凌云说：“也许是我错了，最好是我错了。”

武杰却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性如此，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只是这小子技艺还不到家。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擒来。”

说着就点齐了一队骑兵也去追击了，旁边站着的张奎忽然就有些臊眉耷眼的。凌云问他：“你小子这是怎么了，平时不见你有这副模样，怎么，让人给煮了。”

张奎说：“无论是做响马还是做官军，我还从来都没有这么怂过呢。今夜我带着二百名兄弟作为咱们的警卫部队，自以为固若金汤，能让兄弟们睡个好觉。可是却连来偷袭的人都没有发现。火箭的射程并不远，他们能够接近帐篷，就是我的失职。好在大哥您早有准备，不然的话，不说伤亡，单纯损失就足以让我羞愧无地了。”

凌云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说：“能让你这么想，这场偷袭的人都算是有功劳了。你能随时检讨自己的错误，就说明你还有很大的长进的空间，我很看好。这件事你也不必要太往心里去，根本也不算是个什么事，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孙武子著作十三篇，却也不是没有打过败仗的。”

本来准备领罚的张奎，听了凌云这些安慰之言，心中更加的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