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这人姓韩双名世忠,字良臣,三十二岁,延州延安人。身长八尺,风骨伟岸,目瞬如电,两臂力举千斤,鸷勇绝人,能骑生马驹。早年家里一贫如洗,而且非常嗜酒,脾气暴躁,颇有痞气,无赖子弟都不敢招惹,因在家排行第五,人都叫做“泼韩五。”
此人还有一段奇异的经历,韩世忠在幼年时曾得一身癣疥之病,腐臭不可闻,无药可医,人多厌之。十余岁时仍然游手好闲,一日喝的烂醉来到闹市,街上之人都嫌他,唯恐避之不及,韩世忠在街上醉步乱行,偶然见到一个日者正在摆卦,围者不少。韩世忠扒开众人来到面前,看到卦摊桌后坐一白须老者捋着胡子,虽然形销骨立,两眼却炯炯有神,身后撑一把遮阳大伞,前面卦桌上只有一笔、一墨、一纸、一砚和一桶卦签。韩世忠再看卦联上写着“睥睨看乾坤,知生知死;偷眼观天机,言祸言福。”
韩世忠醉眼惺忪看完,哈哈大笑说:“你这……老头竟……说胡话,你要都能…………看透一切,何必在……此摆摊……算命,不早都……升官……发财了!”那老者看韩世忠喝的烂醉说:“你若不信就来算上一卦,如果算的有误,老夫不收分文。”
“那好,你就……给我算一算!我叫韩世忠!”韩世忠拿着酒葫芦喝了口酒,挪开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做坐了上去说。那老者又说:“写一字,抽一签,方能算出。”韩世忠也颇识书字,看了眼老者,拿起狼毫挥笔尔就,是一“命”字。又晃了晃竹筒,有一签突然蹦了出来掉在了桌子上,韩世忠拿起看了看,竹签上两行小字写着:“西北入伍征夏,东南擒匪功大;中兴而又北伐,三朝显耀人杰。”
韩世忠看过,不明白卦签上的意思,递与老者,老者看了看字,又看了看卦,瞧了瞧韩世忠的脸,掐着指头算了算说:“尔当位列三公!”周围看热闹的都大笑起来,有那登徒子说:“他这窝囊邋遢样如果能位列三公,我就能当皇帝了!”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韩世忠面有不快,回头叱道:“都闭了鸟嘴。”大伙笑声都变小了,站在周围看着热闹。韩世忠又回过身对老者说:“你这老头给我说个明白,我如何能做三公!”老者说:“你刚才写一‘命’字,上半部是‘一人,’解为一人之下。下半部是‘叩,’意为只向一人叩首,必在万人之上,不是三公又是什么?更何况你这面相天庭饱满,三庭相等,五官均分,地格而又方圆,却是贵人之相,不会有错,老夫半生也没见过这样的脸面。”
韩世忠拍着桌子说:“这‘命’字谁都能写,别人写也是能做三公,你把我当小儿耍呢?面容与富贵又有何关系?真是信口雌黄!”老者又说:“你若不信将这卦词收起,日后自会应验,你这卦钱我也不要了,日后做了三公加倍给我。”说完起身收摊要走,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都在指指点点,笑出声来。
韩世忠以为老者侮辱自己,站起身扔了酒葫芦,把桌子蹬翻,抓住老者就是一拳,口里骂道:“你这江湖的骗子,你家五爷不吃你这套!”老者倒在地上捂脸说道:“都是真的,将来自会应验!”
“应验,应验,我叫你应验!”韩世忠边打边骂,围观的人赶紧上前拉开,有人劝道:“再打下去要吃官司的!”韩世忠这才住手,一甩袖子走了,走了没几步又回来了,来到老者身边,老者以为还要打自己,没想到韩世忠一伸手在地上捡起那枝卦签说:“如果不灵,日后我还来找你!”转身走了。
正是盛夏时节,天气如火,韩世忠一身癣癞难熬,回家时在野外路过一条小河,就将衣裤鞋袜都脱了,把卦签放在地上,跳到河里洗了起来,洗着洗着河里穿出一条大蟒,鳞片如铁,缠住韩世忠,张开血口欲咬,韩世忠两手紧抓蟒头,蟒虽不能咬,韩世忠也不能摆脱蟒蛇,幸好两腿没被缠住,世忠上岸急奔回家,让父母兄弟拿斧斩蛇头,父母兄弟都不敢,世忠只好跑进厨房,一手拿起菜刀,一手把蟒头按在砧板上,连剁数刀,砍下蛇头,还觉不解恨,便将蟒蛇炖煮吃了,再回到河边取了衣物卦签,哪想却因吃了蛇肉,因祸得福,第二日癣疥癞疮都好了,表皮长出了一层新肉,嫩白如雪,性情也变的平易近人了。
日者之言疑侮己,韩五怒起铁拳挥。
他日位列三公时,方知此言不为虚!
后来韩世忠十八岁应募州兵,挽弓驰射,勇冠三军。崇宁四年随军征西夏,屡次有功,提拔为副尉。每次和兵士说话语快舌出,军中都称之为“蛇精。”此次方腊造反,韩世忠以偏将身份随王渊来讨,王渊无策问众将,所以韩世忠起身说话。
王渊一看是韩世忠,问道:“将军有何良策破敌?”世忠说:“我愿引两千五百兵埋伏北关堰,将军可领大队人马诱敌出城,贼来北关堰,我便击之,定能大胜。”
王渊说:“不如这样,贼人以为我们远来,必然轻视,明天你与敌战佯败,至北关堰埋伏,我以强弩隐藏百步以外射之,敌军必退,你从北关堰拦腰截击,钱塘可得,只是不知要哪将和你同去?”
韩世忠说:“我只需要我那六个出生入死的兄弟。”王渊说:“也好,成闵、解元、王胜、王权、刘宝、岳超听令!”六人起身同声说:“愿听差遣。”王渊说:“你六人明日就听韩世忠的吧!一切依计而行,不可有误。”六人听令然后众将散帐。
第二天,韩世忠带着成闵六将和两千五百士卒到钱塘挑战,“上山虎”国淼、“下山虎”云飞、“剑齿虎”厍繁、“斑斓虎”刘牧、“出洞虎”阚密、“龙须虎”冉开各自披挂领兵出城,城边雁翅排开,各通姓名。
韩世忠骑匹黑马,素铁甲,红战袍,手里提着一杆“火龙长铩,”约有一丈长。出到阵前对着国淼等人骂道:“你这苏杭六猫,见到天兵还不投降,非要给方腊陪葬吗?”
国淼说:“你这厮一个无名鼠辈,敢出此狂言,我倒想知道你有何本事!”说着双手挥着“金背虎头刀”跑马来战。成闵要出,被韩世忠拦住,韩世忠却亲自出战,两人交手,两马盘桓,韩世忠的本事只在其上不在其下,为了诱敌深入只好诈败。
打了不到十个回合韩世忠便假装败下阵去,国淼大喊一声:“哪里跑!”持刀追来。成闵、王权、刘宝先后迎战,都佯败回来,韩世忠一看时候到了领兵而退。
国淼喊着云飞几人说:“这厮都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随我冲杀过去!”国淼五人带兵来追韩世忠,阚密守城。追出几里,都过了北关堰,却不见了踪影,正在疑惑,冉开一指说:“快看,在那。”几人顺着手指一看,只见人影晃动,国淼几个追了过去。
五人带兵追到近前,只听两声炮响,四下弓弩手齐出乱箭射来,方军人仰马翻,国淼五人拨打雕翎箭,急退军来到北关堰时,韩世忠出其不意截住大杀一阵,南兵互相蹂乱,伤亡百人,国淼领人死命逃出。
王渊带兵赶来,看到韩世忠如此勇猛,赞说:“世忠,真乃万人敌也!”王渊又问韩世忠说:“成闵几人呢?”韩世忠回:“我独自带兵两千在此埋伏,让他六人领兵五百前去夺城了,城中空虚,想必此时钱塘已经到手了。”王渊大喜说:“韩五不但有勇,而且有谋,为将者不过如此。”随即将身边带着的金银之物都赏给了韩世忠。
不一时,成闵派人来报说王胜、王权兄弟活捉阚密,夺下了钱塘县,围住了国淼五人,来请将军进城。王渊喜出望外,遂与韩世忠等将提军来到钱塘县,反军少数投降,多数逃跑了。
王渊在县中出榜安民,维护秩序。韩世忠来见被绑的阚密,亲自解开绑绳说:“将军素有好名,不过未识明主,而今弃暗投明不晚,将来为国建功,却强过被人骂做反贼,方腊覆灭只在朝夕,阚将军不可自误身家性命,我好言到此,可要深思。”
阚密沉思须臾,单膝跪地抱拳说:“韩将军一片赤诚,阚某怎敢不依。”韩世忠扶起阚密说:“将军请起,只是国淼五人还在顽抗。”阚密说:“韩将军若信得过我,我愿亲去说服那五人,那五人与我是结义弟兄,必然来归。”
韩世忠说:“将军有信义,不会诓我,韩某在此专候。”阚密一抱拳说:“将军稍候。”便随同军健引领去说服那五人,阚密见到那五人将经过说了一遍,又说韩世忠怎样宅心仁厚,以礼相待。
其实这六人心地都不坏,只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所以错投了方腊。那五人听了阚密这样说,都来倾心归降,韩世忠让成闵六人来见,又设宴款待。王渊收复钱塘,朝廷有诏传来,能得方腊首者,可授两镇节钺。
韩世忠听说得方腊可授节钺,就向王渊请令自己愿乘胜进军,去取睦州淳安县,王渊同意。当下韩世忠仍旧点军两千开拔淳安,以国淼、云飞、厍繁、刘牧、阚密、冉开六人为军锋先行,自己和成闵、解元、王胜、王权、刘宝、岳超引军随后而来。
正是:
钱塘失复得,六虎诚服归。
欲擒方腊族,须是两僧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