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道安兵败身死~吕师囊计穷被擒〗
且说俞道安见宋军退去,收拢住人马,听人说淳于渊中计身捐,忙忙无措,清点军卒时,三停人马又折了一停,而且箭矢射尽,不知如何是好,便问计于荆利。
荆利叹道:“宋军早有防备,而且兵精将勇,我军不能出山,军心涣散,早晚坐以待毙,末将江郎才尽,已无计可施。”
俞道安说道:“既然如此,‘士可杀~不可辱’,我誓死与宋军决一死战,以全忠义之名于世间。”
再说谭稹以伏兵胜了一仗,收回人马,休息一夜。明日乃招众将于中军帐内商议如何进攻永宁山,正愁粮草供给不上,忽然有人来报,说宣州知州钱即集得数万石粮草送来,以备军需。谭稹大喜过望,乃命军需官将粮草收下,择一旷地贮备,随时供给各营所需,又拨出三千石粮草派人送去台州,交与折可存、何灌兵击吕师囊所用。
谭稹见粮草已到,问众将道:“我军一切就绪,哪位将军有良策可以攻山?”王涣说道:“俞道安冒死突围,必是粮尽,我军粮草充足,不如守株待兔,守住各处出山要路,几日后,待其军心哗变,那时一战可定。”
杨惟忠说道:“只恐夜长梦多,常言道‘活不与死斗’,倘若贼兵知其必死,必然万众一心,死命突围,到时成败未可知也。”
谭稹听二人之言,处于两难之中,思绪纷乱,众将也各持意见,争吵不休。突然,谭稹将腰下宝剑掣出,戳在身前永宁山沙盘之上,众将见了都不敢做声。谭稹说道:“我意已决,出兵强攻永宁山。”
姚平仲、张思正抱拳请令道:“末将愿为先锋,亲斩俞道安首级献于帐下。”谭稹笑道:“二位将军若行,必然马到成功。”乃让姚平仲、张思正统兵五千先入永宁山探路,而后与众将依次进发,与俞道安最后一战。
且说俞道安困在山中,进退维谷,白日坐在山顶磐石,呆看云卷云舒,唉声叹气,以棍击石聊以解闷。至夜回至帐中休息,和甲躺在榻上,突然一道阴风吹进,道安打个冷战,坐起身来,只见灯烛昏暗,摇曳不定,灯旁站立一人,仔细观之,有词《无常鬼》为证:
头戴乌黑长筒帽,身着皂色长衫。面黑身矮胖,手持哭丧棒。无事不登三宝殿,平生只爱笑。
黄泉路上最精心,善恶心中有度。腰边拴挂骷髅头,阴阳两界横行。避讳叫矮爷,真名范无救。
俞道安不看则已,看罢倒吸一口凉气,起身呵道:“休要装神弄鬼。”那人笑道:“我不装神,但会弄鬼,我乃谢必安结拜之弟,范无救也,世人都称我为黑无常、矮八爷。”
俞道安心中甚骇,叱道:“人鬼殊途,来此何干?”范无救哂笑不绝,说道:“你阳寿已尽,我来拿你归案。”说着伸长双手紧扼俞道安咽喉,俞道安拼死挣扎,一头栽倒,猛然睁眼,却是一梦。
俞道安心有余悸,乃招荆利前来,命其坐,荆利问道:“将军何事唤我?”俞道安说:“方才我做一怪梦,梦一黑矮之人,自称黑无常,来取我命,不知主何吉凶?”
荆利说道:“鬼神,信则有,不信则无。况且此梦必是将军久困此山,心乱所生,不可当真。”俞道安听后,沉吟不语。
二人正说话时,忽有军卒来报,说宋军攻进山来,势不可挡。俞道安急忙与荆利持械出了大帐,举目望去,满山遍野火把通明,宋军如同蜂蚁而来,喊杀声不绝于耳。
俞道安急忙与荆利、莘庄、曹峰率军迎战,奈何兵士断粮日久,只以野菜、草根等物充饥,身体虚弱,站立尚且不稳,怎能持刀枪拒敌,被宋军砍瓜切菜一般,杀的横尸满山,血流成沟。俞道安见不能抵挡,只得且战且退,苦战至天亮,后退无路,剩余数百人被宋军团团围死。
谭稹见俞道安已成案板之肉,乃令杨可世前去招降,杨可世策马提斧喊道:“汝等已成瓮中之鳖,及早来降,可免死罪,如若不然,斩尽杀绝。”吼声如雷,回荡山谷,振聋发聩。方军听了,战战兢兢,抖如筛糠。
俞道安见身边军士大都带伤,饥渴疲弊,丢魂丧胆,不堪一战,便在腰下拔出铁刀,想要自刭,却得曹峰几人攀臂劝住,莘庄说道:“未到必死之时,想当初刘邦被冒顿围于平城白登山七日,终得脱困,将军且自爱。”
俞道安听后,精神倍长,将刀戳于地上,慷慨高声道:“我等自从反宋以来,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今日虽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军士听后,无不激昂,俞道安见时机已到,当先引兵来冲宋军。
谭稹在高处看见,手挥令旗,步兵两面闪开,现出一千弓弩手,万箭齐发,将俞道安数百人全部射死于山中。
同时,何灌、折可存在黄岩县兵击吕师囊,无计可施,升帐再与众将议事,众人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何灌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诸君何不发一语,克敌制胜。”众将只管低头,莫衷一是。
折可存怒道:“似尔等这般空吃国粮,不能尽忠以报,有何面目于世哉!”突然一人出列禀道:“末将但有片言,或可擒吕师囊。”
众人看去,却是偏将杨震。杨震何人?还需叙述一番:此人乃代州崞人,字子发,曾以弓马绝伦为安边巡检使。先时,河东军征臧底河,敌人据山为城,下瞰官军,诸将合兵于城下,杨震率壮士拔剑先登,斩数百级,众乘胜平之,上功第一。江南反乱,国家调兵四方,杨震与长子杨沂中从折可存讨方腊至此。
折可存看罢,说道:“子发且请言来。”杨震说道:“吕师囊乃扎营于半山腰,断头山后悬崖绝壁,敌必疏于防备,末将愿引轻兵从断头山后沿着山背上山,在高处放箭投石,敌必败无疑。”
折可存说道:“此计虽妙,可凶险万分,倘若有失,性命堪忧。”杨震说道:“将军可佯攻山前,我从山后悄悄而上,万无一失。”折可存见杨震胸有成竹,便让其领五十灵巧军士,二更后依计而行,折可存则于山前擂鼓放炮,以做佯攻。
吕师囊正在山上大寨睡觉,突闻鼓声,惊厥而醒,乃披金甲,提蛇矛出帐,问赵毅何事。赵毅说道:“敌军恐怕要趁夜攻山。”吕师囊急忙领军抵挡,只见宋军举火如同白昼,擂鼓向山上杀来,吕师囊令军以石击之,宋军又退,往复几次,却似拉锯一般,整整折腾一夜。
第二日天明,吕师囊正在狐疑昨夜之事,突听山顶发喊,只见宋军已在山上,正是杨震,却如神兵天降,鼓噪而放箭、抛石,方军兵卒大惊,被矢石所伤颇多,四散而逃。
吕师囊急令剩余将校固守险要,在营外放火自卫。何灌、折可存见计已成,领步军与杨震上下夹攻,杨震身披重铠,带兵越火而入,吕师囊引沈刚、沈泽、沈抃、赵毅、应明、徐统等三十首领迎战,杨震一时难以攻破敌寨,却得何灌与部将韩综、雷彦兴领兵接应,将沈刚三十人杀死,唯独吕师囊武艺高强,挺丈八蛇矛力战,杀死百余宋兵,自身也受重伤。
何灌见吕师囊武艺高强,不能近身,却和众人用挠钩将其拖翻,夺了蛇矛,吕师囊挣脱挠钩,跳崖未死,杨震引众将其活捉。吕师囊仰天大喊三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此为宋宣和三年十月之事。
折可存见何灌与杨震生擒贼帅吕师囊,非常高兴,下令将死尸尽皆掩埋,将方军营寨烧作白地,和众人回到山下大营,折可存、何灌与众将升帐,杨震把吕师囊推将入来,武士以棍击其腿弯,吕师囊仰头不跪,何灌挥手示意不得无理,武士退到两旁。
何灌问道:“今被我擒,何话可说?”吕师囊说道:“吾闻‘亡国大夫不可图存~败军之将不可言勇’,但求速死而已。”
何灌说道:“既然无话可说,先将械梏收押,即是重犯,当使快马通报朝廷再作曲处。”营中众将一致同意,先将吕师囊押下,乃令快马飞报朝廷。后谭稹听说吕师囊被擒,高兴万分,令押解至临海县,等候朝廷旨意。
数日后,快马从汴京而回,将童贯手书交与谭稹,谭稹拆开来看,略写道:“谭节度与贯皆为宦臣,同时举兵南下,建功不易,勿使贼有复起之机,吕师囊素有广名,侠义之声布于乡里,理应将其处以极刑示众,为防我军去后,吕族人再生事端,当屠其村,灭九族。”
谭稹得童贯钧旨,便在临海县设立法场,当众对吕师囊处以极刑,一切准备就绪,将吕师囊绑于十字桩上,百姓络绎不绝,前来围观。
吕师囊对民众高喊道:“我吕师囊为反昏君****,名姓标于天地,必然千古传颂,死而无憾,。”折可存手挥令旗,弓弩齐发,吕师囊被万箭穿身而死,又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百姓多为其哭。
正是:
群起反****,虽败也犹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