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民击寇
作者:银袍金甲      更新:2019-10-19 17:17      字数:3479

〖太师钧旨屠村民~先锋请令击贼寇〗

却说谭稹处决吕师囊,便发兵仙居十四都,来屠吕高田村。吕高田村本是吕师囊世居之地,吕师囊在此村颇有信义,人都称其为当世信陵君。吕师囊响应方腊反宋时,村中民众追随甚多,因此为童贯所忌。吕师囊虽然已死,但有诗赞其气节:

江南一龙闹,吴楚虎狼应。

方家事业衰,吕帅奋力撑。

尽展捭阖术,奈何势已定。

宁愿成仁死,绝不苟且生。

王禀听说谭稹要屠吕高田村,本欲亲往解劝,奈何缙云新附,县中事物未定,只得让宋江前往,缙云至仙居不过一百五十里,转眼即至,宋江在县外截住谭稹,叩马谏道:“古人云‘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卑职听闻节度大人欲屠吕高田村百姓,特来进谏,不愿大人背负千古骂名。”

谭稹心中不悦,却思宋江征南有功,乃说道:“我意也是如此,奈何是童太师之意,我不得违抗。”

宋江说道:“童太师视百姓生死不顾,皇上必然不知,谭节度何不上书请求皇上开恩,赦宥百姓死罪。”

谭稹颇不耐烦,说道:“太师之意即圣上之意,汝一刀笔小吏,前身也是罪犯,还敢出言忤逆太师,若不念你随军讨叛有功,必不和你干休,还不退下。”梁山众将听了这话欲要上前,被吴用拦住,宋江羞愧难当,只得唯唯而退。

谭稹叱退宋江,自去屠村,将吕高田村男女老幼千百十人,无论善恶,杀的所剩无几,却有命大的逃过一劫,躲去外乡。官军又将房屋拆毁,放火大烧。大军过处,尽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如禽兽一般,三日不止。谭稹又命军士在村东掘一大坑,深三丈三尺,广三丈三尺,将村中死尸尽数投于坑中,火烧三日,用土掩埋,突出地表约有一丈,旁边立一石碑,上面镌刻三个大字,名曰“肉丘坟”。不许任何人到坟前哭祭,即时,乌鸦百万集于其村上空,盘旋三日不去,遮天蔽日,晴天雷声震耳,知者皆言天怒。

再说宋江被谭稹呵退,知不可救村民,索性领军回了缙云,把事告知王禀,王禀叹息不已。

至夜三更,吴用、林冲、鲁智深、武松、李逵、李俊、阮小七等人来找宋江,宋江环顾,只见来人都是先前在梁山反对招安的兄弟,宋江问道:“众位兄弟,深夜所来为何?”

吴用说道:“国家视百姓如同草芥,随意屠戮,众位兄弟都有反意。”

宋江起身大惊道:“何出此言?”

林冲说道:“想当初我等与哥哥受了朝廷招安,本以为为国为家做些好事,方腊一党尚未灭净,朝廷居然杀起了百姓,我等皆有怨心。”

鲁智深嗔道:“洒家一生光明磊落,为百姓出头尚且不及,却见百姓死在面前不能相救,是何道理!”

阮小七说道:“如果招安只为害民,我等何故与昏君奸臣为伍,不如再回梁山逍遥自在。”

宋江说道:“兄弟们的心思我都理解,我何尝不悲痛于心,然则我兄弟多数为国阵亡于此,若此时复叛,如何对得住死去的兄弟。”

李逵大叫一声,在腰里拔出双斧道:“哥哥瞻前顾后,惧狼怕虎,还不是为小人驱使,如何能得痛快,今日就看铁牛一双大斧,先杀谭稹太监,再取童贯狗头,哥哥明日也学方腊,就在此地自立为王,岂不快意。”

宋江听了此言,大怒道:“你这厮又在胡言,这些兄弟欲要造反,定是你从中撺掇,今日不杀你何以立军威。”随即命刀斧手来杀李逵,李逵双斧一磕,大吼一声,刀斧手尽皆瘫软在地,爬出帐外。

宋江还要发怒,吴用目视李逵,李逵呵呵笑道:“铁牛说的气话,大哥莫要记在心上。”说罢,将双斧插回腰后,自出帐而去。

武松接话道:“李逵之言不无道理,哥哥可曾细想,朝廷既能杀戮百姓,我等皆为待罪之身,若回京之后,被小人所算,不知身归何处?”宋江坐下,沉默不语。

李俊说道:“自古伴君如伴虎,宋庭刻薄少恩,石守信、高怀德等将,为赵匡胤打下江山,却落得‘杯酒释兵权’,若能及早抽身,不失智者所为。”

宋江说道:“众位兄弟不必多言,有始无终并非君子所为,我誓不背朝廷。”吴用等人见未能说服宋江,各自出帐回营。

数日后,王禀接到急报,说方垕和大将家余庆在衢州江山县礼贤镇聚集数千人为乱,势甚猖獗,官军屡攻受挫,便找来宋江商议,想要亲去征战。

宋江请令说道:“些许小事,不劳统制亲往,宋某只需数千人马,十日之内,必诛方垕。”王禀甚喜,挑选三千精壮军卒与宋江同往,再加宋江原有人马,约有六七千人,一同前往衢州。临行时,“青面兽”杨志突然患病,乃留其侄杨再兴照看不提。

却说这方垕本是方腊的一个叔父,年八十余岁,发秃齿脱,别无他能,只是在南国颇有威望而已,方腊被俘之后,南国势力尽被打散,方垕只与大将家余庆引些兵卒四处游走,却听吕师囊、俞道安与官军在台、温两州喋血,方垕便想在衢州大作声势,吸引宋军,欲使宋军两面难顾,万没料到吕师囊、俞道安两股生力军土崩瓦解之快,自己引火烧身,将宋军引来。

家余庆本是个赌徒,正在不惑之年,惯会刺枪使棒,后来跟随方腊建些功劳,封个经略使职位,方腊败后,便跟随了皇叔方垕。

三日后,宋江到达衢州,越过乌溪湾来到江山县境内,已是未牌十分。宋江与吴用商议先礼后兵,使时迁到方垕军中投下战书,自引军于开阔地扎住人马。

且说方垕正在礼贤镇大寨观看军士操练,突闻宋军使者至,乃招家余庆共同入府坐定,两边竖立武士,各持刀枪,命传时迁进堂,时迁进门立而不跪。

家余庆怒起,在旁起身拔刀呵道:“尖嘴猴腮的猢狲,见到我家皇叔千岁,为何不跪!”

时迁抬眼见虎皮椅上坐一老者,知是方垕,乃说道:“我是宋公明先锋麾下“鼓上蚤”时迁,特来投递战书,焉能跪拜伪国之臣。”

家余庆提刀上前,欲要动手,方垕急止道:“且慢动手,常言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莫要让人小看我等,且叫呈上战书。”

时迁在怀里取出战书,家余庆一把扯过,递与方垕,方垕打开来看,信上写道:“宋军先锋宋江拜会方将军足下,俗语云:‘富人赠人以金,穷人赠人以义’。宋江自知卑微,无金可赠,只能以义相授。自汝方腊造反,我宋军南下以来,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方腊被擒,东京伏诛。虽有余党未曾尽灭,却是旦夕之事,汝想方氏宗祠得保,何不束手来降,也可免去杀身之祸。如若不降,明日辰时礼贤镇外一战。”

方垕看罢大怒,将书信扯碎,指时迁骂道:“汝等前时龟缩梁山,今日随了宋庭,为虎作伥,胆敢口出狂言,左右,与我乱棍打出。”左右武士得令,将时迁一顿棍棒打出厅外,时迁被打的青紫全身,只得回归宋营来见宋江。

宋江见时迁回来,满身伤痛,问了备细,让其回了本营,令军医治伤不提。

明日辰时,宋江领人马来到礼贤镇外,擂鼓骂战。须臾,方垕领人马出迎,两军镇外对圆,相距一箭之地。

门旗开处,方垕当先出马,披一副轻甲,悬一口宝剑,看着宋军,扬鞭骂道:“尔等愚昧无知,空把一腔鲜血报国,却不知有日回朝,何等结局?自古忠臣皆不得好死,岂不闻龙逢斩,比干剖,苌弘胣,子胥靡。韩信立功被诛,彭越见疑受醢…………”话没说完,只见宋军彭玘出马而来,用三尖两刃刀一指,大骂道:“皓首匹夫,休要胡言,待俺取你头来,立下首功。”

家余庆手下偏将王卉挺一条点钢矛来迎,二人走马交锋,刀来枪往,没过三个回合,王卉被彭玘寻到破绽,三尖刀拨开点钢矛,轻舒猿臂,薅住王卉勒甲绦,生擒过马,横担鞍桥,拨马往本阵便走。家余庆命偏将李洛去救,李洛使一杆袁达大斧,策马来追彭玘,林冲飞马挡住,蛇矛起处,李洛洞胸死于马下。彭玘归队将王卉扔下,军士一拥绑了。

方垕见首战失利,令鸣金收兵。宋江也后退两里,时已至午,便安营下寨。虽已深秋,然江南炎威尚在,宋江乃命军士放马吃草,不远有一溪流,军士望见,争先而往,行至溪中卸甲洗澡。

再说方垕收兵回镇,使人打听宋军,没过半个时辰,探马将所见如实回报。方垕听后大喜,与家余庆商议,想趁宋军松懈,偷袭击溃,使其不敢复来。

家余庆说道:“千岁春秋高寿,不宜骑马颠簸,当留守镇里,我去便可。”

方垕说:“我若不往,军卒谁肯尽力。”便不听家余庆之言,令家余庆引两千兵为前军,自统四千人马随后接应,余下偏将守镇。

家余庆领人马来袭宋军,行约两里,越过山坡,果见宋军放马洗澡,传令道:“生擒宋江者,赏黄金百两;斩宋江头者,赏女子两名,进爵一等。”令下,引军裹杀而来。

宋军兵士见敌军从山坡冲来,不及穿衣披甲,光着屁股上岸而逃,盔甲、兵器散落满地,马匹四处散放,方军见了大笑,无心杀敌,只顾抢夺宋军遗物、战马,家余庆呵止不住,只得领着几员偏将和数十人马追逐宋军,眨眼宋军不见,家余庆正在四下张望,只听一声鸣镝之音,四周尽是宋军旗帜、军马,蜂趱蚁聚,围拢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