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文行醒了过来,可娜在他床旁激动的大哭。
大火来临的时候,文行把可娜护在身下,替她抵挡了掉落下来的屋梁,然后奄奄一息的把可娜藏进井中。
可娜泣不成声,看着文行被烟雾吞没,高挑的个子轰然倒下。
她从来没有那么悲伤过。
文行醒了过来,可娜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又是笑又是哭。
文行说不出话,嗓子里全是烟的味道。
他可能永远都说不出话了。
文行向前方伸手,嘴唇蠕动。
“你要什么?”可娜急切的问。
随从会意了,道:“笔,大人要纸笔。”
可娜扶起文行,搬来桌子磨墨铺纸。
文行用颤抖的手书写这几日的事。
他说查汗记恨他用手指威胁,派人带走他的客人以此想逼他自投罗网除掉他;
又说自己对可娜公主衷心,不曾露面;
接着道他的客人是狐妖,杀了查汗的父亲阿史德莫克,查汗一怒之下放火太守府,不顾公主安危;
最后,是他的谢罪,没能以健全之身报答戈烈器重之恩。
这封信将送到戈烈手里。
可娜看着他写,每一个字可娜都流一串泪。
等到文行停笔,可娜抱住文行的肩膀,哭的肝肠寸断。
文行拍了拍她的头,道:“对不起。”
“你已经救了我,是我对不起你!”
文行却知道,在他的这个计划里,最对不起的就是可娜。
可娜道:“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嫁给你!”
文行疲惫的躺下来,合上困倦的眼睛,可娜没有离开,怕打扰他,只是小声的哭泣。
文行想,在之前可娜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想要玩弄却得不到的男人,这场大火之后,便不是了。
她会站在自己这边,跟阿史德氏对抗到底。
她不再说让文行跟着她,而是说,要嫁给他。
他走到这一步,戈烈必定会帮他的。
不管是可娜还是对文行的器重,都足以让戈烈气愤。戈烈与北胡旧势力窗户纸一般薄弱的关系,被文行捅破了。
加上阿史德的首领已经死了,削弱这个氏族,已经是顺理成章。
戈烈一到,就处死了查汗,阿史德氏到洛州的,大半人被削去爵位。
洛州来了新的军尉,是戈烈的势力,这次顺理成章,戈烈也不必再考虑那些贵族了,
洛州现在真正的到了戈烈的手里。
她要感谢文行。
几天后在戈烈的首肯下,可娜一袭红衣,嫁给了病床上的文行。
文行最终也没有从病床走下,他因为大火中吸入了太多烟,一天不如一天,最终,病死了。
走的那天,也没有他爱的百姓来送他。
几个月后新上任的太守是文行的同僚。
这个人之前写过无数骂文行的文章,在收到文行的信件后到达洛州,在文行的病床前长跪许久。
文行说,只有骂自己的人,文行才放心把洛州交给他。
洛州的新太守是送别文行棺椁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可娜守在洛州,一生没有踏出去,她的存在让北胡所有人都不敢动洛州,直到洛州的山河回到南国版图的时候,也没有离开。
当然,这是后话了。
送别完文行的那天,姝月坐在红绡阁之前坐过的那个座位,那个遇见文行的位置上。
台上是那天的十一个姑娘。
姝月的旁边坐的是文游的魂魄。
“我一直恨他,恨他心里没有南国,我说我永远不踏在北胡的领地,所以冒着战火受了重伤,一路不停歇去了江城,如愿死在了南国的土地上。”
“我离开洛州的时候他来送我,我打了他一巴掌,他那个时候,没有说话,没有辩解。”
“后来我的魂灵回来了,他一和查汗来往,我就惩罚他,他一享乐,我就惩罚他,我认为他是我文家的败类,甚至希望他立刻去以死谢罪!”
“我想要他去南方,不要再做走狗,希望他去直面那些辱骂!”
“现在我还是想让他在南方,那样他不会这样死,谁也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死……”
文游看着台上,泪落下来。
外面下着洛州百年一遇的大雨。
哗哗啦啦,像是打的鼓点。
文游哭道:“可是这才是他啊……”
文行和他不同,文行能做到的一切,文游都做不到。文行能在天下人的诅咒中活着,能背着骂名死去。
而文游却忍不住为文行不平。
他和那些天下人没什么不同,他悲哀的明白,他的弟弟需要的并不是不平。每一想到这里,文游就觉得痛苦万分。
姝月道:“查汗死了,北胡对洛州的控制减轻,这些姑娘们才敢告诉我,这首词曲,是文行作的。”
文游抬起头,愣住了。
这是当时被他打断的那一首,他从这些歌姬和乐器中看出来了。
姝月道:“听完吧,听听看,文行想告诉世人什么。”
姝月抬手,台上的女子们会意,素手拨弦,咿咿呀呀的轻唱:
“唱豆蔻,穿丝线,妾有私语与君倾:宿夕起卧去妆台,貌非嫫母何不来;伫倚小窗徐徘徊,日盼夜想瘦如柴;开窗秋月芙蓉开,灭烛绡裙解罗带;帷幌含笑期艾艾,举体兰香请君采……”
乐曲转调,由乐到哀。
“雁北去,寄素锦,妾有私语与君倾:商女国恨徐徐弹,又将家仇忿忿言。阶前苔深多秋霰,夜寒风凉门灯暗。三更归梦怕遇谁,焉支山北征人叹。马送素笺路远险,风寄相思难渡川。常忆恩情泪湿眼,此去一别再无缘。若知军马陷艰难,恨弃此命逢黄泉。”
歌姬们怕查汗听到的,就是这词曲中的寓意。
文行仿佛,就是那身不由己的商女,他期盼前线厮杀的军人能抵挡北胡,他说早知如此,不如自己跟着牺牲的士兵一起死了,也算报效了家国。
这是他的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最后他选择了在这个地方,以命,护一方平安。
白寒打开了去往地府的门,繁花似锦,是从未有过的灿烂黄泉路。
文行站在路的那头,向文游俯身行礼,道:“兄长,好久不见。”
做完这一切,姝月走出红绡阁,沧戒在门外等她。
夜色浓如水一般,他披着月光,没有戴面具。
姝月道:“你今晚没有事?”
“你比较重要。”
姝月知道其实是因为他真的没有事,这个人永远喜欢唬她。
她慢腾腾走过去,埋到沧戒的怀里,很久没有说话。
或许是因为文行的事让她觉得触动,她抱着沧戒,柔软道:“我多高兴你能回来。”
沧戒用脸靠在她的头顶,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像是安抚小动物那样。
玄邺跑了过来,失望的喊了一声:“来晚了呀。”
“什么来晚了?”姝月问。
“这玉佩是查汗抢文行的,我找回来本打算给文行,结果晚了一步。”
“你去……挖坟了……”姝月道。
玄邺无所谓的摊手:“我送地府去。”
接着他这才注意到这儿的两个人。
玄邺目瞪口呆:“你们……”
姝月不管玄邺,拉着沧戒去别处,并把灯笼递给玄邺,笑着说:“呐,小邺子,把白寒拿着,别叫这小丫头看到不该看的。”
玄邺表情怪异,差点哭出来:“你们也太不顾我这个做了几百年鬼差没媳妇的人的感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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