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你没死!”夏清风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道。
老婆子苦笑:“若不是风烛残年,他们也不肯放过我。”说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夏清风忙帮她抚背。
她没有看错,这乞丐婆正是当初被她连同几百名叫花子一起收留的病恹恹的老太太。
“婆婆,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多少人活着?”夏清风急切的问。
乞丐婆一个劲的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气,夏清风到附近的茶坊打了一碗茶与她,呷几口茶,虚弱的靠着墙壁,犹自惊恐的说道:“我今儿就是专门找你,只是怕官府的人,因此不敢出来,没想到姑娘还能认出我来,惭愧呀!”
夏清风忙不迭道:“我早就不怪你们了,婆婆说只怕官府的人,这话从何说起?”
“不单单是官府的人呀,我们叫花子命贱,但也不是草芥,任他们胡乱戕害,纵是抢劫了几个东西,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罪犯……”乞丐婆奄奄一息,仿佛用尽了所有气力才发出沙哑的声音。
听完后,夏清风久久不能回过神,她总算明白官府为何一直不想管这个案子。
乞丐婆说,那是在夜里,突然就起了厮杀,将他们惊醒。
三个人身着护甲,握着明晃晃的刀,见人就砍。那是只有官兵才有的护甲。
虽然他们只三个人,叫花子没有抵抗能力,杀人就像砍草一样容易。
若非他们躲在另一个巷子里,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剩下的一百多人,跑的跑,躲得躲,有气力的都逃城外去了,老弱病残就近找了地方避难。
因分赃不均,屠杀没开始之前,就有挨了打的二三十个婆娘姑娘躲走了。
乞丐婆自知争不过别人,所以给多少就要多少,也不吵闹,便没有随被打跑的一众人去。
因此她亲眼目睹了一百多口人被屠戮殆尽。
事发后,她连夜跌跌撞撞的逃跑,路上遇见之前躲出去的一个婆娘,知道他们在一家农户的地窖里吃红薯过活,就跟着去了。
没想到吃了五六日红薯,主人将他们叫出来,说带他们去一到有吃有喝的好地方,众人感激涕零,便坐上他们的马车,趁夜前去。
一路颠簸,半夜才到,竟是个破落道观,哪像有人的样子?众人惶恐,面面相觑。
走进去,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俨然一座大殿,外面看上去比较破败罢了。
当时他们真以为碰到好心人了,给他们寻一个这么好的安身之地。
结果天明起来,乞丐婆见几名道童兀自收拾一堆破衣烂衫,她走路多了,身子乏,想起来问,只是没气力,忽听一道童对另一个说:“师父真是心慈手软,留下一个老货,没得还要费心应付。”
那道童笑道:“谁让她又老又病呢?这种人的血用不了,自然没取她性命,师父让我们自由处置,别让她跑了就行,依我看,丢到乱葬岗干净了。”
乞丐婆唬的屁滚尿流,只得装死,被扔到乱葬岗,这才逃过一劫。
听她说完,夏清风手足冰凉,呼吸凝住一般,抱着膝盖,凝视着前方。
凶手不单是官府的人,还有草木轩?!
游姜蓄意害死他们!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不关唐三度的事!
“不行,不能让小溪得逞!”夏清风思绪电转,冰冷的四肢,僵硬不已。
乞丐婆歪倒在地,夏清风扶起她,半拖半拽,将她送进仁善堂,交给姜一道,遂飞快的跑去街心。
她感到自己的心随时要从口中跳出来,虽然极力快跑,腿脚却不听使唤,只是踏着零碎的步子,便已气喘吁吁。
夏致的话,游姜的话,交错在耳边响起,他们都说唐三度是杀害叫花子们的凶手,结果,结果……
这事儿应该跟夏致没什么关系,她想。
夏致还没有杀人的胆量!
她这么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当务之急是阻止小溪刺杀唐三度。
她到的时候,人群还在沸腾着,看样子还没发生意外。
夏清风长长的吁口气,在人群中挨挨挤挤,企图找到小溪,揭穿她!
人头如黑色的波浪在眼前翻涌,她没找到小溪,反而看到了徐子才,徐老爷还有白家的人。
他们置于人群外的凉棚内,吃着果子喝着茶,跟在自家院子里时没什么两样。
“好,好,好!”群情激奋,一波比一波高涨,盖过了锣鼓声。
夏清风挤到前面,见两个身子灵活的瘦削男子在场上表演,一个手持金箍棒,一个身披袈裟,正是阿齐和阿天,演的西游记中的一段。
唐三度没有在场,估计在后台做准备。
夏清风想过去告知他不要上台,早点打道回府才是。
再一想,不对,也许唐三度根本没有来,他那个眼高于顶的性子,那天答应的爽快,她就觉得不对劲。
现在看来正合理,让阿齐几个耍枪弄棒,比他自己出来卖弄更能博得百姓喜爱。
毕竟是个王子,若亲自上场,肯定有所拘谨,丢不开架子,何谈亲民?
夏清风抓起背后的小辫子于手中绞弄,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孙悟空金箍棒拄地跪求唐僧挽留,唐僧吃了秤砣铁了心,定要撵走这滥杀无辜的猴头。
孙悟空忍泪含悲,驾筋斗云回花果山,宣告结束。
人们正看的兴起,突然结束,一片意犹未尽的唏嘘,纷纷往台上抛铜板,让再演一场,阿齐身着僧服,对众人躬身致谢,大声道:“父老乡亲们,接下来咱们宁王殿下给大伙带来一首琴曲!”遂转入台后。
招娣捧着个大瓷钵,将铜板一一的捡了,也转入后台。
现场掌声雷动,夏清风愣在那儿,手不能动,脚不能抬,呼吸都静止了。
唐三度真的要露面?!
她愣怔间,人群呐喊声如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清风拂面,撩动灯笼串串,台后转出一名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步态端稳,飘逸俊雅,身前携一把古琴,缓缓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