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夏清风来说完全是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
她也顾不得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一缕思绪牵着她,冲到唐三度面前,不知是苦尽甘来的甜美还是绝处逢生的狂喜,使她泪如泉涌,唇角上扬:“你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
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她的手也是凉森森,握在一起,却不知不觉的暖极了。
“我一直没有离开王府啊。”唐三度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绯红的薄唇在微微颤抖,仍然抱住双臂,脖颈畏缩,一脸的胆怯疏离。
夏清风并未觉察怪异,双手覆在他的肩头,喜道:“你是没有离开王府半步,过去的一年里,不单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都没有从床上起来过,远走的是你的魂儿,不过走的再远,还是被我召回来了不是?”
“你做了什么?”唐三度又问起那句话。
夏清风不明所以,拉着他往回走:“阿圣他们知不知道你醒过来?”
唐三度闷闷的任她拉着,摇摇头:“我好像从一个遥远的地方,长途跋涉终于回到此间,那是个黑暗险峻之处,时而还会胸口发疼。
只觉得云飘雾渺,笼罩着黑暗,什么都看不见,里面经常传出呼喊声。一开始听不真切,不敢去,后来慢慢的进入迷雾中,循声找去,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就到了一个光芒万丈的地方。然后,我就睁开了眼睛,可眼前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胸口的疼痛却明显减轻,许久发现一丝光亮,迷迷糊糊的,一路来到了这里。”
夏清风道:“当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此时已然深夜了,招娣她们可能已经休息,没有在你屋里点灯。”
唐三度喃喃道:“大概是这样。”
夏清风笑道:“要是我没有走这条路,你还打算走柳树底下待一晚上啊?”
唐三度淡淡的:“大概是。”
“你怎么一直在发抖?”
“没事。”
“是不是冷?”
唐三度道:“不。”
夏清风蹙眉道:“都冷成这样了,还嘴硬。”她这才发现他没有穿外套,身上还是那件躺在床上时穿的中衣,脚上一双白袜,她登时无名火起,“这么大的人了,出门都不知道穿衣服,活该挨冻!”
唐三度没有反驳半个字,怯生生的看着她。
夏清风怪道:“躺了这么久,倒没有耽误长个儿,以前的你还能凑合穿穿我的衣服,现在哪里穿的下?披着都小,鞋子更别提了。你呀,什么时候能我省点心?”
唐三度垂眸道:“我没事。”
夏清风翻个白眼:“距离王府还有一刻钟的路程,夜风寒冷,你挨着我走,帮你挡点风!”说着,挽住他的手臂,尽量靠紧他些,“走快点,回到家,我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你。”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唐三度不依不饶。
夏清风困惑道:“你口口声声问我做了什么,指的是?”
难道是饮血的事儿?告诉他也无妨,省的他日后以为替自己挡过一剑就可以颐指气使,自己可是连本带利都还了。仔细一想觉得不妥,唐三度一副对旧事念念不忘的样子,小桐的死都能让他愧疚至深,才处理完过往冤债,就别给他添堵了。
唐三度的回答似乎跟喝她几十碗血毫无关系:“摩云道长,我的伤,除了他,无人可治。”
夏清风怔了怔:“你好像误会摩云道长了,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不,除了母妃和父皇,他是唯一知道我生辰是六月十五的人,没有我的八字,不可能施法成功。”
“你错了,摩云已经把你的生辰告诉游萱草,或者说,草木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实生辰。”
唐三度大惊失色。
“还有你身上的伤,实则是游萱草下的千丝蛊,倘若是摩云弄的,不会这么绝情。”
“游萱草会这么干,不也是摩云授意?”唐三度认定摩云对自己心怀不轨。
夏清风迟疑道:“我想,应该真的是误会,师父那样的人……”
“师父?”唐三度全然不解。
夏清风把这段时间以来对摩云的了解悉数讲给他听,讲完时,已到王府门口。
唐三度出来的时候没有锁门,没有惊动任何人便进去了。
回到卧房,唐三度沉浸在摩云就是游昊天的事实中思绪纷乱。
他之所以只知游四姑而不知游昊天,是因为小时候经常被母妃灌输游四姑行侠仗义的看法,游四姑不光是他的救命恩人,某种意义上,还是他的师父。
游昊天又是只报道号不说真名的,他自然无法把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
夏清风关好门,接连点亮三支蜡烛。
“你干什么?”唐三度愁闷道。
夏清风把他按在床上,激动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你说你的伤除了摩云无人可解,那是你以为这伤是摩云所为,但如果是游萱草所为,是不是有可能只有游萱草能解?”
唐三度道:“前提是她没有受到摩云的指使。”
夏清风扯开他的上衣,他胸膛的伤口都已结痂,淤青尽褪,呈现正常肤色:“事实证明,是游萱草自己的意思!”
“怎见得?”唐三度欠身起来。
夏清风拉过被子直盖到他肩上:“游萱草走投无路藏身飘香楼,被一个客人灌醉,酒醒后恼羞成怒,用一把银针,在那人身上扎出大片於伤,且迅速蔓延。”
“这和我的伤好了有什么关系?”
“我猜的没错的话,她这种术法只能困住一个人,你之所以见好,是因为另一个人受了比你更严重的伤,也就是说,游萱草的术法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了。”
“那人现在如何了?”
“死了。”
“那千丝蛊会不会再次回到我身上!”
“……”
“应该不会的。”
“那就是有可能啦!”唐三度惊恐的吞咽着冷气。
夏清风着实没想到,他会变的如此怯懦,又让人心疼。
“她要给你下蛊,也需有机会接触你,别担心,府里这么多人,会保护好你。”
“从前不也是许多人?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在乎本王的!都想本王死,不是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夏清风摇头叹息,伸手抚摸他的头,予以安慰,“我发誓……”
话音未落,唐三度一把挥开她的手。
“啊!”夏清风气虚,被他一推,闪倒在地。
唐三度并不想推倒她,想拉她起来,又拘谨瑟缩。
夏清风皱着脸,盯他,抱怨道:“力气还挺大的,哪像昏迷了那么久的人,真是。真不明白你在怕什么。”抓住旁边的桌沿,欲起身,
她手背上两排深深的齿印落入唐三度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