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他诧异道。
夏清风本想就那两排齿印将他指责一番,见他畏缩可怜的模样,又于心不忍,拍拍屁股站起身:“流年不利,不小心被人咬了。”
“什么人咬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你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吗?”
“看清了也不认识啊,街上人那么多。”
“噢。”唐三度身上发出一声异响,不动声色的咂咂嘴,夏清风恍然大悟似的提高嗓门:“你饿了?”
他含蓄道:“有点。”悄悄地瞅她一眼,又咂咂嘴。
夏清风便去厨房找了许多吃的,生火加热,面食汤粥汇集了满满一托盘,端给唐三度吃。
唐三度见了,恹恹道:“没胃口。”
夏清风好奇道:“你昏迷了整整十个月,着实该吃些东西了,刚才不还饿的肚子咕咕叫?”
刚才着实有很强烈的饥饿感,可一看到食物,他完全没有想吃的欲望,甚至有点恶心。
原来,他饮惯了夏清风的血,此一醒来,下意识的怀念在梦里经常嗅到的腥甜味儿,却不知道那是血。
他只道:“拿走吧,真的吃不下去。”
夏清风遂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唐三度道:“没有。”
夏清风道:“那怎么会不饿呢?记得以前我三天没吃饭就饿的受不了,然后一顿吃了五六个馒头,几大碗粥,你可是十个月没吃东西了,怎么可能不饿!”
唐三度道:“在这十个月里,我真的水米未进?”
夏清风道:“睡得跟死人一样,板着脖子都灌不下去!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望着他的脸,忘了刚才被推倒的教训,伸手就是一掐。
“你干什么!”唐三度挥开她的手。
夏清风望着自己的手,半晌,掐掐自己的脸,惊异道:“皮肤好好啊,比我的都要光滑,弹力十足,完全不像饿了将近一年嘛。”又有触碰他的冲动,见他缩在床角,笑道,“唐三度,你以前也没这么脓包,现在怎么像个胆小的小姑娘?你可是男子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忘了吗?”
他低低的怯怯道:“没有忘。”
“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夏清风。”
“那不就结了,我可是你姐姐,过来,让姐姐摸摸你身上还剩几两肉。”
“胡说,我姐姐是六公主!”
唐三度终于有几分厉害的样子,说的清晰又大声。
夏清风笑的前仰后合:“终于正常了,这才是宁王嘛,一副倔脾气。”说着,从被子里拉出他的手臂,卷起袖子,把手攥成零形,测他手腕粗细。
刚刚可以攥过来,她咕哝道:“还不算特别细。”又往他手臂捏捏,虽然瘦,不至于皮包骨头,她心道:看来过去的十个月里,我的血对他来说就是食物,才长得这么水灵。
“别碰我!”唐三度排斥道,“你出去吧,我想睡觉了。”
“明早你姑母会来,见到你醒了,肯定会特别开心。”
“知道了。”
夏清风踌躇道:“马上天亮了,我回去也是睡不着,干脆在你旁边歪一会。”往床边挨。
唐三度避如蛇蝎:“你回去睡!”
“我就是歪一会儿,眼睛都不闭,你刚醒过来,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
“那也不行。”
“又不是没歪过,你昏迷的时候,特别是在冷天,大半夜的,椅子又不舒服,没得就歪在你一旁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重伤病号,总不能任由你自生自灭吧?”
“那你还做了什么?”
“帮你擦脸啊手啊,当然,还有身子。”夏清风已然躺了下来。
唐三度拼命往里挨:“不知羞耻!”
夏清风嗤的一笑:“那你没有受伤以前,岂不是更没羞没耻了?”
唐三度想到自己从前的确对此女想入非非,不由得面红耳赤:“阿齐他们又不是没手没脚。”
“大男人哪干的来擦擦洗洗的细活?要是这十个月由他们伺候王爷,估计王爷身上都臭了。”夏清风打趣道。
良久,唐三度没有说话,一双清亮的眸子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忧郁,夏清风暗想:他睡得太久了,根本就不困,所谓的想睡觉,不过是想赶我出去。他长高了,也变英俊了,反倒变的胆小如老鼠,连我都怕,这可不正常。
其实,只有唐三度自己明白,使自己畏风怯雨的缘故是当初太过愚勇。
他至今仍然记得游姜持剑刺入自己胸膛的感觉,每次想起那种感觉,脊背就冒冷汗。
他想不到,被刺是那种感觉,疼的撕心裂肺,可以明显的感到,体内的血在一寸寸流逝,呼吸越来越困难,拼命喘息,却吸收不到空气的窒息感,将他推入深渊。
他怕了,彻底怕了,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拿武器的,一开始就不该加入厮杀的场面,更不应该逞英雄,替别人挡剑。
他觉得自己真的承受不起那种极致的痛,还是乖乖的做好自己为好,哪怕在别人眼里是个懦夫,胆小鬼,又有什么关系?被人瞧不起,又不会少块肉。
苏醒后的唐三度就是这样一种心里状态,只想躲在安全的巢穴里,避开别人的目光,哪怕是苟且偷生,安全就好。
他连每天早晚在后院空地习武的阿圣为首的“齐天大圣”四兄弟都受不了,一叠声的让他们走,走的越远越好。
唐逸在府里偶尔射箭消遣,也遭到他的反对。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是谁弄倒了箭靶子,但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做出此种荒唐行为的是谁。
有一次,锦梨给他送糕点吃,他正在抚琴,锦梨怕打扰他,便没有敲门,悄无声息的走进去,把糕点放在琴案上。
不料惊吓到了唐三度,发出极其恐怖的呐喊,唬的锦梨一抖,糕点碟子掉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锦梨捡起碟子碎片,唐三度竟认为她想拿利器伤害自己,吓得藏到桌子底下。
府里人面面相觑,难以接受这样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