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方妈妈进屋禀话:“小姐,方才三太太身边的小桃过来传话,这事成了。”
何老夫人是个没主意的,从来都是听大太太叶氏和三太太庚氏说的话,就凭三太太庚氏那张嘴,没有道理也能说出个道理来。
何采薇遣人将院子里的几箱笼东西抬去给三太太,又吩咐下人送几箱笼去大太太的院中。
方妈妈点点头道:“两边都不得罪,大太太得了好处也不会再多言什么。”
事情办妥后,方妈妈让人备好了马车去城南的陶氏米铺,何采薇坐上马车,对莲香道:“明个儿就让米铺的伙计将楠木箱笼送到何府,这事要快,免得被人发现端倪。”
莲香应是,不知怎么,手心里捏出了一把汗。
何采薇整个人放松下来,挑开车帘向外看去,微风轻轻吹来,似乎吹散了满心的烦绪。
“小姐,您瞧,那不是三老爷吗?”莲香惊呼一声。
何采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一条破旧的巷子口,何铸然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握着把小扇,醉醺醺地唱着曲儿,整个人东倒西歪,似乎就要跌倒在地上,完全不顾脸面。
何采薇想起上次三叔为三房的人解围的事,立即吩咐马夫停了马车。
“快过去看看。”何采薇跳下马车,赶紧走了过去。
“三叔,三叔。”何采薇喊道,马夫将何铸然扶到墙边坐下。
何铸然轻轻抬起头来,眼神恍惚,半晌才开口道:“你,你是谁?”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谁?”何铸然忽然沉下了脸,“你是来找我索命的,老天爷都能看的见,都能看的见,是我们何家对不住,对不住你们。”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
“三叔,你怎么样?我是采薇,采薇啊。”何采薇看见这样的三叔,心里有些难过。
“采薇?你是采薇?”何铸然点点头,“采薇是个好孩子。”说着忙左右看了看,嘘了一声,“二哥有你这样的女儿,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二哥......”
何铸然掩面痛哭,“二哥做错了事,走错了路,我这个做弟弟的应该规劝,可惜晚了,一切都晚了,晚了......”
何采薇站起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何铸然。
原来三叔什么都知道,家里看似最不上进的人却是活的心如明镜,只不过是在装醉罢了。
或许是不想面对现实,或许是看透了事实,不想清醒的过日子。
他没有勇气站出来揭发自己亲哥哥做的错事,只能每日活在痛苦之中。
这个家难得的明白之人,却是落成这副模样。
“走吧。”何采薇转身离开,每一步都似乎是那么沉重。
“三老爷,就这么丢在那里,不管了?”莲香追上去问道。
何采薇摇摇头,“不管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一个愿意沉醉下去的人,她是唤不醒的,除非他自己想明白。
......
第二天一大早米铺的伙计就运了好几马车的箱笼过来,门房进二门禀话,大太太叶氏还没穿戴好,只能将库房的钥匙给了身边的邓妈妈,先领着米铺的伙计进府,将箱笼搬进库房。
王妈妈因为水荷的事打发去了乡下,邓妈妈是最近才提上来的心腹妈妈,很得大太太叶氏的喜欢。
邓妈妈打开库房,不耐烦地催促道:“手脚麻利点儿,不要坏了事。”说着就亲自往库房里去。
这时一个米铺的丫鬟忙上前拉住邓妈妈,“妈妈,这是我家主子的一点儿心意。”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碧玺金簪。
邓妈妈一愣,上下打量起这个丫鬟。
丫鬟笑道:“我家主子说,大太太平日里主持中馈之余,对二姐儿还多有照顾,二姐儿眼看就要出嫁了,还有许多事要劳烦大太太,妈妈是大太太身边最得力的,这点心意还望妈妈不要嫌弃。”
原来是想让她在大太太跟前说几句好话,让大太太将二姐儿的婚事操办妥当,不要出什么纰漏。
邓妈妈笑着收下金簪,正准备去库房里,丫鬟忙又拉住邓妈妈,“妈妈,这是从江南稍回来的点心,在江北很难见到的,特地为妈妈准备的。”说着指了指一旁的石桌,桌上已经摆好几盘精致的点心。
邓妈妈笑着道:“我先进去看看,就出来尝。”
丫鬟手心里出了一把汗,跟着邓妈妈走进库房。
邓妈妈让人打开最前面的一个新箱笼,丫鬟紧紧捏着手,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箱笼,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伙计将箱笼打开,里面是金灿灿的首饰,丫鬟松下一口气。邓妈妈又让人打开旁边的一个箱笼,里面是一些上好的釉瓶。丫鬟笑了笑道:“妈妈,米铺的伙计向来做事小心谨慎,这些嫁妆必定会完好无损。”
邓妈妈点了点头,丫鬟忙又道:“那些点心放久了味儿就变了,妈妈也站了这么久,要不出去歇息一下,再尝尝这些点心?”
邓妈妈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恭敬的对待过,以前王妈妈对她是呼来喝去,大太太也不重视她,如今她坐上王妈妈的位置,果然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变了脸,对她恭恭敬敬。
邓妈妈心里很是得意,点了点头,“那好吧,这儿都给我办妥了,莫要出了什么差错。”
伙计们全都规规矩矩附和着。邓妈妈心里一乐,转身便走出了库房。
丫鬟彻底松下了这口气。
伙计的手脚十分麻利,很快就把新箱笼全都搬了进去,将旧箱笼装在马车上,在大太太叶氏赶过来时,马车已经出了府。
邓妈妈将几包糕点拿到叶氏的跟前,说道:“这是陶氏专程让人从江南带回来的,还说二姐儿的婚事,还请太太看的紧一点。”
叶氏伸手接过包好的糕点,打开一瞧,果然是好东西。想着从前陶氏掌着中馈的时候,她多用公中一个铜子儿,都要上报给管事,如今轮到自己管家,大家都仰着她的鼻息,账面上的事都是她说了算。
她想点头就点头,她瞧不顺眼的就不同意,没有谁敢说半句不是。
所以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事,做人呢,还是要留有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