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公子怎么样？”

头顶上传来一个女子焦急的声音，方生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身穿镂金挑线纱裙的女子正满脸着急的看着他。这女子头上简单的插着珐琅珊瑚银簪，青丝顺着鬓角散在肩头，明亮的眼睛如夜晚的繁星璀璨。

“方公子，方公子......”

方生耳边响起这女子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眼前浮现出另一个女子手里端着青瓷碗，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对他说道：“相公，这药方是我在关老爷爷那儿得来的，你试试看，不好喝的话，就吃一粒蜜饯，良药苦口，你的病这次一定会好转的。”

相公？

她是谁？

那女子的样貌与眼见的女子慢慢重叠。

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

“方公子，你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方生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当看清眼前的女子时，脑海中的情形顿时消失不见，仔细去想时什么也没有了。

方生只觉得心里空空的，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见了。

“方公子，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方生愣愣地点了点头，看见每个人脸上都是担忧的神情，这才清醒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何采薇道：“将才你晕倒了，我替你把了脉，虽然没有了大碍，但回去也要好好养着，不能再劳神费心了。”

方生苦笑道：“我这个身子，早已经习惯了，从前听他们提起大齐江南的风光，我多想去看看，可惜......我被这病一直拖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我没有勇气再盼下去，更没有勇气去死，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说着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落寂。

何采薇看着方生这样子也是心酸不已，却只能宽慰道：“等你的病好了，你可以走遍大齐的山河，还可以去漠北，那儿有骆驼，有沙漠，还有江南水乡，都可以去。”

方生笑着看向何采薇，“其实如此就好。”不知为何，只要有何采薇在身边，他就觉得安心，只要有她陪着，他就什么也不怕，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其实也好，他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为他治病，他也心满意足了。

......

六月十五，何府设宴，县里的大户都来了人，大太太叶氏忙着招呼客人，三太太庚氏和姚姨娘在一旁帮衬，二房的老太太连氏和儿媳妇桂氏早早就来了府上，与何老太太靳氏说着闲话。

“听说岷哥儿的院试过了，那真是要可喜可贺了。”靳氏笑着说道。

连氏点点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岷哥儿争气，我这个做祖母的也是为他高兴。”

靳氏心里酸溜溜的，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意，“赶紧让岷哥儿过来我瞧瞧，似乎有一些时日没见着他了。”

桂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岷哥儿去翠竹轩了，待会儿午饭的时候就会过来。”

之前她将岷哥儿关在屋子里，岷哥儿不吃不喝相要挟，从前老爷都是向着她的，不知为何这次发了很大的脾气，将院子里的小厮都发配了出去，还说若是她还要胡闹，就让她娘家的人过来接她。

最后她不得不将岷哥儿放了出来，老爷背着她与岷哥儿谈了一夜的话，第二天来跟她说，以后岷哥儿的事，她就不要插手了。

她在这个家只有依仗老爷，没有法子只好认了。

却没想到岷哥儿竟然过了院试，让她喜出望外，可一转眼，岷哥儿就又与何煜处在了一块儿。

她问老爷用的什么法子，老爷却说：“我说只要岷哥儿考过院试，就不再阻止他与煜哥儿往来。”

桂氏怎么也没想到何朝竟然用的这个法子。

何朝还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晨昏定省那是老祖宗定下来的，不能忤逆，我们做子女的就该孝敬，免得落人口实，上行下效，自己都做不好，还指望谁来遵守这个家的规矩，不是惹人笑话。”

何朝不给她辩驳的机会，雷厉风行，把掌家的大权收了回去，她只好规规矩矩，从此按照规矩行事。

靳氏拉着桂氏的手笑道：“还是你婆婆疼你，什么都由着你，不过我们是一个大家子，做事想事都要长远一点儿，外人都看着我们呢。”

靳氏虽然巴不得二房鸡飞狗跳，可对外人来说，何家这一大家子不分彼此，一荣俱荣，这是在点醒她呢。

桂氏笑了笑道：“老夫人说的是，婆婆疼我，可我却不敢造次，每日天没亮就等在婆婆房中伺候，只要婆婆不嫌我手脚笨拙就好。”

连氏笑着道：“她是一个好媳妇，我这老婆子有这样的儿媳妇是我的福气。”

地位都是抬举出来的，二房人当然要抬举二房人，免得被大房看了笑话。

靳氏没能看到好戏，心里极不痛快，这老东西，行事滴水不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把柄，这么快就像没事人似的，倒显得她不怀好意了。

很快下人就摆好午饭，靳氏问道：“三房的人快来了吧？”

吴姨娘说道：“从乡下过来有些远，应该快到了。”

靳氏笑着点头，“好久没见到三房的人了......”

吴姨娘道：“母亲这次正好与两位叔嫂叙叙旧。”上次的事闹的不愉快，大房、二房与三房的人几乎断了往来，这次何老夫人遣了赵妈妈去乡下亲自送了帖子，三房的人拂不开脸面一定会来，何老夫人会想法子说服三房的人，毕竟都是一家人，闹的太过，对二叔何蔚礼的官名不利。

待众人坐了，赵妈妈看了看日头，已经晌午了，三房的人还没见人影，不免神情有些焦急。

靳氏转过头去问：“你去瞧瞧，若是三房的人来了，赶快先迎了进来。”

赵妈妈应声是，正要往二门外走，就迎头撞上了门房。

赵妈妈喝斥道：“冒冒失失地做什么！今个儿院子里这么多贵人，若是冲撞了谁，你担当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