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夫住在周府，是周家的府医，理应生活充裕，却穿着朴素，身无长物，身上的衣服倒还看的过去，可那双鞋子就算是在寻常人家也不会再穿的。

贺大夫这样的节俭并非是没有钱财所迫，而是看淡名利，超然于俗世之外，这样的人怎么会看的上私下攀附关系呢。

之前她并没有留意贺大夫，所以在判断上出现了偏颇。

莲香听后似懂非懂，银子可是好东西，能买好多吃的玩的，竟然会有人不喜欢。莲香觉得贺大夫真是奇怪。

“小姐，奴婢将佛经都抄好了。”莲香想不明白自然就不会再想，高高兴兴跑去拿佛经过来。

何采薇看了看莲香抄的佛经，没有昨天的心浮气躁，下笔很稳，收尾处力道适当。

“有长进。”何采薇夸赞了一句。

原本还神色紧张的莲香顿时松了一口气，喜滋滋地笑起来。

下人端上茶，何采薇捧了一碗给何佩玉，“这茶里我让人添了枸杞红枣，你多喝一些。”

何佩玉笑着接过浅浅抿了一口，“真好喝。”抬起头见何采薇正微微笑着看自己，迟疑了一下便端起茶碗咕隆咕隆全喝了下去。

“还有枸杞也都吃了。”何采薇嘱咐道。

何佩玉乖巧地应承，花蕊拿来勺子，何佩玉将枸杞都捞出来，一粒一粒吃下去。

“你好好歇着，有什么事就让花蕊去做，晌午想吃什么就让花蕊吩咐厨娘。”何采薇道，“若是无聊，我那儿有些话本，等会儿让莲香送过来。”

何佩玉脸上露出兴趣，何采薇替她捏好被角，这才起身出去。

回到自己屋中，何采薇安静地坐了小会儿，见方妈妈进来，便问：“妈妈有没有觉得佩玉今天有些不同。”

方妈妈道：“奴婢也是这般觉得......姑娘似乎比以往更沉静了些。”

佩玉虽然之前小心翼翼，可还像个孩子般，有着喜怒，可方才她笑着，何采薇却感受不到她真正的欢喜。

或许是经历了昨天的事，佩玉一下成长了许多。原本以为她会伤心几日，何采薇想了许多安慰的话，打算今日与她说说，但看见她这般那些话倒是派不上用了。

这时有下人进屋子禀话，“小姐，五小姐这会儿在院子外，说是要去花圃，问小姐要不要一同过去。”

何采薇愣了一下，然后起身道：“你好好安置她，让她稍等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就出来。”

下人应声，退下去，领着周萱进来安置在院子里的木桥边，上了茶。

周萱静静地喝着茶，垂着眼睛，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莲香端来熏香放在石桌边。

“小姐说，这时日一到夜晚已有凉气，早晨湿气重，这熏香里添了香药，能驱走蚊虫。”莲香边说边看向周萱，周萱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像是想什么入了迷。

莲香也不再多说什么，悄悄退到一旁。

没过多久，周萱听到屋子那边传来响动，抬起头就见何采薇走了出来，忙微微笑着起身迎上去。

“我想着这个时候天气不错，就出来走走，消消食。”说着又笑了笑，“早上吃的太饱，这会儿还撑的难受，正巧路过姐姐这儿，就来问问，姐姐不要嫌我打扰才是。”

何采薇眼中也露出笑意，“怎么会，我这会儿左右也无事，就陪你走走。”她不认为周萱有这份闲情逸致，顺路过来，这话不过是个托词，她是专程过来找自己的。

两人慢慢走出小院，然后顺着甬路往南走，绕过花亭，前头种了许多杜鹃，可惜不是花期，见不到缤纷艳丽竞相开放的色彩。

“我们从这条小路过去吧。”周萱笑着说道，“姨娘时常在前面晒花，那里有一小片空地，要是看见我一大早就溜出来，肯定会唠叨几句，我最烦不得这个。”

何采薇不识得去花圃的路，何况她觉得从哪儿过去都一样，反正也是出来散步，近一些远一些都不碍事。

“都依你。”何采薇打趣道，“若是被祝姨娘捉住，怕是你会连累我。”

周萱似作委屈的模样，“姐姐这是巴不得我受罚。”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往前走，渐渐地周围变的冷清起来。何采薇默不作声地打量四周。从她踏入周府见到的都是雕栏玉砌或是考究风雅，从未像这个地方，清冷萧寂的可怕。

几棵枯老的树零落地立在两旁，墙角下杂草丛生，墙皮脱落，像是很久没人来过这儿似的。一阵风吹过，卷起地面的尘土，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虽有阳光照射，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何采薇顿了顿脚，看向身旁的周萱，周萱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急切地道：“姐姐不必害怕，这小路我常走，你看，前头就快到了。”周萱抬手指了指前面，何采薇看到的却是更加幽深的巷路。

何采薇笑了笑，“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惊讶，周府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说着便迈开步子往前走。

周萱不易察觉地松口气，笑着跟上去。

越往里走，两旁的树越多了起来。

不同于将才的萧瑟，这里枝繁叶茂，树叶挡住了外头的光线，光影斑驳影绰，衬着杂草丛生的小道愈发幽寂。

一座破旧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何采薇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歌声。

“这是......”何采薇皱起眉，疑惑地朝那院落看了看。

周萱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这条路很少有人会来，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这个地方，每次从这儿路过都会听到这歌声，我问过姨娘，姨娘却不肯说，我私下打听过，说是里面关着的是一个疯婆子......我拿着这话告诉姨娘，姨娘就说不过是一个疯了的仆妇，无儿无女又与家人失了联系，这才迫不得已养在府上。”

何采薇觉得有些奇怪，若是寻常仆妇，疯了治不好就给些银子打发出去养着，何必住在府上。

除非这里面关着的不是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