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9.16日,天气晴。
昨天下午,在c市朝阳区的民政局门前,程鑫向田馨冉求婚了,并于今天上午正式结为夫妻。红色的本子,连笑容也被映衬得越发明亮,小小的照片里,身着白衣、相互依偎的他们笑得恬淡又美好。
15日是田馨冉的生日。为了让她的22周岁生日永生难忘、与众不同,程鑫在我们的鼓动下终于勇敢地向她求了婚。没有戒指,也没有鲜花,只有矢志不渝的爱和灿然诚挚的忠心。田馨冉事先完全不知情,和程鑫吃完午饭后,被他连哄带骗地拉到了民政局门前,12时20分,阳光正足,绿叶闪闪,片片斑驳的树影下,程鑫单膝跪地求了婚。路过的对对新人纷纷驻足,声声的祝福中,田馨冉激动地含泪,拥抱了程鑫。
他说,只要我有,一切的一切都给你。
她说,你已给了我一个家,此刻起,便不再求其他,这世上,我不再是孤单一人。
简单的两句话胜过万千誓言,陪着他们一路走来,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爱情。
今天,s姐和赵博洋邀我去他们家做客,让我顺便带上周梓瑞。挂了电话,我把邀请传给了周梓瑞,出乎预料地,他拒绝了。
算了,那就自己去吧。谁让我很闲,他很忙呢。
临走前,听取了妈妈的意见,我没有买凉性的水果和海鲜,在s姐家楼下的水果店买了四串葡萄和几斤水蜜桃后,提着上了楼。
赵博洋连忙接过,小心翼翼地扶着s姐挨着我坐下。
客厅里的室内篮球架已经不见了,从落地窗开始,到厨房拉门的位置,铺了长长的湛蓝色卡通爬行垫。孩子还没有出生,但玩具却已经装了满满一袋子。隔着透明袋,我好奇地望过去,挖掘机、各类小汽车、芭比娃娃、画笔、儿童用的首饰盒、小首饰……各类的玩具应有尽有。
“我去!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你俩竟然已经把玩具买了。”我惊叹道。
“喏,他买的。”s姐指了指赵博洋,“人家说了,如果是男孩,芭比娃娃什么的就先留着,等到以后遇见好看的小女孩,送给人家,撩妹要从娃娃抓起。如果是女孩的话,小汽车什么的留着送男朋友。”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嗯,以后我的干儿子一定随他爸。”
“随我的话就太好了!”赵博洋傲娇又宠溺地看着s姐,“最起码眼光好,对吧?!”
轻拍了他一下,s姐笑得越发的甜。
怀孕五个多月了,s姐胖了不少,孕肚已经很明显,圆圆的肚子将宽松的裙子撑得又鼓又挺。不施粉黛的面庞不似往日那般容颜姣好,偏白的脸上几个黄褐色的小雀斑零散地洒在鼻子周围,未经修饰的眉毛稍显老气,淡而短,没了一字眉时的明媚盎然,下巴上横七竖八地爬了不少痘痘,红红的,阳光下显得尤为突兀。
s姐一只手轻抚孕肚,一只手替我倒了果汁,“尝尝你洋哥的手艺,今天的西瓜汁是他榨的,我喝不了,你替我喝吧。”
“西瓜属于凉性食物吗?”我接过,轻啜了一口,“哇……好喝,洋哥出徒了。”
赵博洋得意地朝s姐笑,“听听,说真话的人总是这么多!”
s姐任性地瞪了他一眼,拢了拢耳边垂下的鬓发,“本来,我是想喝西瓜汁的,但我婆婆说这玩意性凉,加上我每天都会吃一点凉性水果,她怕我早产,对身体不好,所以不建议我吃。我想了想,反正也是为了我好,那就算了吧,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吃呢……哦对,上午听你说程鑫和田馨冉登记了,这消息多好,刚才我还在和你洋哥说这事呢。”
“结婚证比毕业证早一年到手,有速度!……你们先聊着,我去洗点水果。”说完,赵博洋转身进了厨房。
“是啊,我也替她高兴呢,弄得像是自己登记结婚了似的。”喝光了西瓜汁,我将杯子归回原位,“程鑫原本以为当天就能拿到结婚证的,后来才发现是被欢喜冲昏了头脑。自己带了身份证和户口本,但因为是惊喜,所以田馨冉没带,回家取的话又来不及,没有证件的话还登记不了,所以就改为第二天上午登记了。”
“高中时程鑫那么害羞,让他上台分享学习经验都扭扭捏捏的……几年的时间,变化是真大啊!”s姐也开心,笑眼弯弯。
“大一的时候他见到女生还羞涩呢。”换了个坐姿,我将身后的抱枕放到了腿上,“也只有田馨冉能让他勇敢,自从有了她,程鑫啥事都敢做了。”
“这才有个男子汉的样!不要每天只知道学习。”说着,赵博洋端着水果从厨房走出。
“这是林朵女士买的水蜜桃,一看就好吃,个头大、肉饱满。”一边说,他一边剥去了桃子皮,送到s姐唇边,“来,第一口给老婆。”
s姐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后,摆了摆手,“妈做的鸡汤喝得太多了,这会吃不下。”
“那我吃。”言毕,赵博洋几口便消灭了s姐吃剩下的水蜜桃。
接过赵博洋递过来的纸巾,s姐擦了擦嘴,“庄晓蝶怎么样了?很久没有听到你提起她了。”
“她……挺好的。”我说,尴尬地笑了笑。对于晓蝶,我不知该如何评价。
“那孩子是个温柔人儿,以后嫁了人,会是个贤妻良母的。”
“但愿......”
我从果盆里拿过一枚芒果,慢慢地切成两半,找话题岔开了话。温柔与冷酷、和婉与锐利,这几个看似处于两个极端的词,却在很多时候转变只需一念之间,稍一偏,结局便截然相反。我喜欢晓蝶,s姐也是,不过喜欢的都是曾经的那个她,而今,人非往昔了,我宁愿不再提她。
“大瑞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赵博洋问我。
“他有点忙,最近事挺多的。”
赵博洋“哦”了一声,“他新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我问他,他总说正在找,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每次他都拒绝我的帮助,也从来不说自己有困难。”
我一愣,将吃了一半的芒果拿在手里,“新工作?他不是有工作吗?!”
停顿片刻,赵博洋讪讪地笑了笑,拿过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他要再找一份兼职,最近正寻觅呢。”
“洋哥,别骗我,周梓瑞到底怎么了?新工作是怎么回事?”我追问他。他刚才的小动作告诉我,他想帮周梓瑞隐瞒这件事。
“想那么多会累的,你只要知道大瑞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就够了。”
“洋哥,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回去就问周梓瑞,如果他不告诉我,今晚我俩之间又会有一场大的争吵。”
最后,拗不过我的坚持,赵博洋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
半月前,周梓瑞被健身中心辞退了,理由是: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没有毕业的学生,经验少,各方面也还不稳定,会对以后的工作有影响。明知这个逼迫自己退位让贤的理由漏洞百出,可周梓瑞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辩解,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篮球馆。临走,他在正厅见到了接替自己工作的男孩,对于他,周梓瑞再熟悉不过了,他们不止一次地在篮球馆打过球、聊过天,男孩也曾因为苦恼于在现女友和备胎中的斡旋,而向周梓瑞不满地抱怨。每一次,周梓瑞都劝他快刀斩乱麻,可是每一次,他都没有照做,仍旧脚踏两条船,继续嫌这嫌那。
他是健身中心馆长的亲侄子。
在势力面前,能力突出的周梓瑞只得退让。
而我,在他被辞退的当晚,与他发生了非常激烈的争吵,并且没有听他的任何解释,关掉了手机,拒接了他的电话。怪他不陪我,不爱我,不像其他男孩一样哄女朋友开心……
将芒果放到茶几边缘,我靠着沙发,满心的愧疚,“他怎么不和我说?如果我知道原因的话,一定不会和他吵的。”
“傻孩子,你是真的不懂他,不懂男人。”赵博洋看向我,将两条笔直的长腿向前挪了挪,“十句苦,大瑞只会告诉你一句,并且告诉你这一句的前提是你一遍遍地追着他问……男人是不喜欢向女人倾诉苦衷的,我们会隐忍每一个困难,就算打掉牙也要把苦吞下去。”
“你洋哥说得没错,周梓瑞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朵儿,在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你不要总是和他吵架,争吵不能带来什么,只会让你俩的关系越来越差,男人是需要陪伴和鼓励的。”s姐也劝我。
“可是,很多时候,他压根不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我啊......和他谈恋爱,我本来就信心缺失,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总担心他有一天离我而去......”
赵博洋温和地看了看我,“你越这样想,越会觉得自己糟糕,也会让大瑞越来越累,这样下去的话,不会有任何的积极作用。”
“那......那我该怎么做啊?洋哥,你知道的,我把周梓瑞看得特别重要。”
“这我当然知道。”赵博洋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在,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多鼓励大瑞,让他知道,你会很坚定地支持他、陪伴他。还有,恋爱的时候,女孩子不需要那么多的阳刚之气,你们是该被保护的。过度地勇敢,男人会觉得无趣,也会让他少了些责任心和成就感。”
“嗯,知道了。”
吃完饭,又聊了一会,赵博洋开车把我送回了学校。
寝室楼下,我给周梓瑞打了电话。
我说,你工作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有点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说,周梓瑞,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他轻笑,有你这句,我很开心。不过,我是这样的碌碌无为,没钱,没人脉,什么都没有,也许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握着手机,我坚定地摇头,我想要的生活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言语稍停了几秒,他说,我会努力,放心吧。
22岁的我,每一个细胞都深爱着周梓瑞。如果他说带我走,我拿起行囊就会和他浪迹天涯。我不怕现实和流言,只要他在,即使我过不上波澜不惊的生活,也不会有一丝的怨言。
寝室里只剩下了我和乔诗祁。我在看英语,她在试衣服。
“真烦人,为什么一定要穿职业装?难看死了!”乔诗祁一边说,一边大力地解开黑色西装上的唯一一枚扣子。
“你的工作性质就是要穿西装啊。”我说。
“不好看!不好看!不好看!”她将衣服用力地朝桌上一掷,“真不知道我妈是什么眼光,买了这么丑的衣服,而且,尺寸这么小,又瘦又紧,穿上后难看得不要不要的了!”
“那你就自己买啊,反正你每月的零用钱都好几千。”我随口说道。相处的这几年,我对她的公主脾气是有些怨言的。
“我哪有钱啊?!他们给我的钱全用来吃喝和看演唱会了。”
我摊摊手,“那就没办法咯。”
乔诗祁还在絮絮地抱怨着。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了高跟鞋落地的声音,这声音并不清脆,也不连贯,走几步停一下,带着托擦的摩擦声,稍显冗长。
“试鞋呢?”我问她。
“对啊,真烦人,职业装就够恼人的了,干嘛还穿高跟鞋!”说完,她一把扶住了我身旁的衣柜门,“不想穿了,朵儿,你说我穿黑色的厚底鞋怎么样?”
“哪种厚底鞋?”
“就是这种……”一边说,她一边打开了我的电脑,“……呐,就这个……”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双黑色白底的松糕鞋。鞋跟大约八厘米厚,鞋头很宽,鞋面上布满了亮闪闪的金色星星,后跟的位置零散地粘了十几个铆钉。
“算了,太非主流。”我说。关闭了页面。
“多好看啊,而且穿着还不累。”
“你的工作性质要求衣着打扮必须成熟、大气,这种鞋是学生穿的,工作了就不适合了。”说着,我替她在马云网上重新搜索适合职场新人穿的高跟鞋。
找了很久,却都被她一双接一双地pass掉了。
算了,不管了。
正好这时手机进了微信。
“今天怎么没见着你?”
是李涵宇。
“今天没有课。”我随手回复了他。
很快,提示音再次响起,“你还没毕业吧?!”
忽然来了兴致,我一边笑,一边急急地打出了一行字,“你怎么知道?”
“靠感觉猜的。你的言谈举止听起来三观太正,不像是一个被社会磨平了棱角的人。”
读完,我笑出了声,“那你猜对了,我明年毕业。”
“那你猜猜我多大年龄。”文字的后面,连了一串小小的笑脸。
“应该和我差不多吧。”
他先发了好几个大笑的表情,没过多久,对话框里跳出了一行字,“我已经30了。”
看着文字,我回想着李涵宇的容貌和打扮。不得不说,他真年轻!
紧接着,莫名其妙地,我和他的话倏地多了。聊大学生活、聊星座,从高考聊到就业,从历史聊到政治,从经济聊到未来,很多很多的话,聊不完似的。真的,许久没有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了。
你看,我们总是把假话说给了熟悉的人,把真话留给了陌生人。
聊得正嗨,韦莱回来了。
乔诗祁一把抱住她,多年未见似的,黏在她身上许久不肯走,“好想你呀莱莱妈,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每晚我的对床都是空的,好害怕,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坐在你的床上。”
“净自己吓唬自己!”韦莱轻拍了下她的小脑袋。
乔诗祁顺了顺头发,从韦莱身上离开,低头看着她手中的餐盒,“这是给我和朵儿带的好吃的吗?”
“嗯,有茄盒,有肉段,有韭菜炒鱿鱼,还有拔丝山药,都是我妈做的,那回你们去我家做客时不是说好吃嘛,所以今天我妈特意让我打包给你们带来了。”说着,韦莱将餐盒放到了桌上,“小不点儿,你把琅琅的小桌子搬下来,等会你和朵儿就可以吃饭了。”
“我不吃了,刚从s姐家回来,吃了一肚子东西。”我说。
“我特意给你带了可乐鸡翅呢,鸡翅腌了一晚上,专门给你做的。”揉了揉我的肩,韦莱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
“那我就吃咯!马上就吃。”我笑。
“和谁聊天呢?”
我本能地将手机屏幕朝自己这面偏了偏,“哦,一个朋友。”
“来,吃完饭再聊,等鸡翅结成冻就不好吃了。”韦莱帮着乔诗祁把林琅的桌子从床上搬下来,将带来的食物一件件地摆在了桌上,“朵儿,不要和来路不明的人聊天。”
我稍稍吃惊,下意识地将手机扣到了桌面。
“别藏了,我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我“嘻嘻”地笑。我不喜欢被别人窥探隐私,但韦莱除外,她不是别人。
“和李涵宇是怎么认识的?以前从没听你提起过这个人。”
“嘿嘿,在上课的地方认识的。”我从韦莱的桌下挪出一个小木凳,在桌旁坐下,“感觉挺聊得来的,就多说了几句,人嘛……不像坏人,还行吧,当然了,和周梓瑞是不能相比的。”
“上课的地方…....”韦莱若有所思,停住了筷子,“他已经工作了?”
“是啊,他都30岁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将鸡翅放入我的碗中,“他30岁,你才22岁,人家比你多吃了8年的盐,自然比你狡猾得多……傻孩子,留个心眼,别对谁都那么实在。”
“没事,他一点都不像坏人。”嚼着鸡翅,我开心地说道。
韦莱用筷子轻轻地敲了下我的头,“***像坏人吗?马加爵像坏人吗?……不要太单纯,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不?……你住哪没告诉他吧?!”
我摇头,“没有。”
“在没有了解这个人之前,你的任何信息都不要告诉他,尤其是住址。”
我勾住韦莱的脖子,“嗯嗯嗯,知道了,这么多年,你越来越像我妈了......亲爱的莱莱,你对我真好,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好不好?”
她傲娇地撇开了我的胳膊,瞪了我一眼,“不好!”
我装作失望。
很快,她替我重新梳了头发,捏了一下我的脸,“真拿你没办法……”
对面的乔诗祁眨巴着眼睛,咽下了口中的肉,“莱莱,你对朵儿真够意思!”
韦莱浅浅地笑。
“因为,朵儿是我想成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