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长车，踏破大娄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狄人血。”何劲不停地诵读着这两句，脸上已然无比兴奋，尚未饮酒便显得红润，“好！实在让为兄热血沸腾，恨不得此刻便披甲上阵，将那狄人斩于刀下，今日得闻此句心中甚喜，甚喜！”

说罢便举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可越是回味就越感觉兴奋，放声大喊：“来人！”

此时门外便走进一名兵士，何劲张了张口，看了看身前的酒杯好像有所顾虑，扫兴地摆了摆手：“没事了，你出去吧。”

这士兵虽然颇感疑惑，却也不敢问出口，只好退了出去。

“唉，为兄本想畅饮一番，可身在军中还是克制些得好，酒应适量不可多饮。”何劲的表情便可看出他此时十分遗憾。

曹宇心中对何劲的评价却是又加了几分，一个人能够做到自制是绝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的，此刻身在雪西关内，离大宇关五百余里，可说是几乎不可能有危险，但作为军人却应当随时保持清醒。

“何大哥，小弟敬大哥一杯，今日不能畅饮，若是改日有机会，必将和大哥一醉方休。”曹宇起身，举杯先干为敬。

何劲也是将杯中水酒饮尽，可仍旧感觉有些遗憾：“好句难得啊，若放到下次宇弟却并不一定能够得此佳句了。”

曹宇不置可否，但心中却窃喜不已，他很想说剽窃其实很简单的。

“对了，宇弟刚刚吟诵的似乎并非正统，不知此种文体出自何处？”何劲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曹宇看了看帐外，似乎心有所虑，何劲一眼便看出曹宇的心思，招呼他到身前，“轻声说与为兄听便可，为兄绝不会言于他人。”

“何大哥，其实此种文体叫做词，青楼之中歌姬唱的便是这个，在大楚风靡已久，我大陈却觉得此风难登大雅之堂，便未传开。小弟也是听曾经到过大楚的说书先生偶然提起的。”相较于南方的大楚，大陈无论在民风还是文风上都还略显古朴，尤其是儒学圣人余夫子出自大陈，这让大陈感到骄傲的同时却也少了那么一丝的变通。

何劲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曹宇：“呵呵，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已经如此开窍，今日恰好是初六，为兄又如此高兴，就当为你升职庆功，我带你去个地方。”

曹宇不禁疑惑万分，初六是什么日子？他在军中也有些时日了，却不曾听闻初六有何好事。

这何劲居然找出了几件便服：“这是我从军之初所穿的衣衫，正是你这个年纪，估计你穿也应该合身，换上吧。”

曹宇看着这些华丽的衣裳，虽然疑惑可也不愿扫了这个认识不久的大哥的兴，二人便在这营帐之中换起了衣服。

何劲本来就颇为英俊，加上一副儒雅之气换上了华丽的衣衫之后俨然是一个翩翩公子，而曹宇相比之下便不是如何起眼，虽说也面如冠玉，可年纪放在那里，稚气未脱，两人若是走在街上被认为是公子哥带着自己的书童上街游玩也并无不可。

“果然人靠衣装，宇弟你这样一打扮也是一俊朗少年啊。”何劲搭着曹宇的肩膀不吝赞赏。

可曹宇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人最不能做的就是比较，若是自己一人如此打扮倒也算引人注目，可跟何劲一比却完全占了下风，相形见绌就是这个意思吧。说实在的，他实在不怎么希望跟何劲出去，至少此时不愿意，如果再长几岁的话，他倒很是愿意，可如今，别扭，着实别扭。

“跟我走吧。”何劲说罢便领着曹宇走了出去。

“何副将，您是打算去逍遥谷吗？要不要小的为您备马。”帐口二人看到何劲的打扮就已经露出了明了的神色。

何劲摇了摇头：“不必，出去走走也好。”

曹宇此刻却更是摸不着头脑了，逍遥谷又是什么地方？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莫非……

看到军营之中陆陆续续穿过的马匹还有马匹之上身着便服的军官们，曹宇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定了，这似乎是一次很有趣的经历。

虽已是夜晚，可雪西关内却灯火通明，这让曹宇有些惊奇不禁对着身旁的何劲问道：“此处不宵禁吗？为何此刻依旧如此喧闹。”

何劲笑着摇了摇头：“此地亦有宵禁，不过却是二更，京城则是三更，此时尚早，故而此刻依旧如此繁华，但宵禁对你我军人而言是不需遵守的。”

曹宇这才点了点头，他所在的祁县本身就是小县，一更便已宵禁，除了疾病、生育、死丧之外是不准通行的，是而此刻见到雪西关内依旧灯火通明他才会感到奇怪。

四周的叫卖声，来往的行人都让此时的曹宇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几个月的军营生活已经让他渐渐淡忘了许多事情，不知不觉间自己却已经习惯了军中的生活，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不久二人便看到了一条街，此处已经远离了闹市区，远远便听到丝竹之声，走进一看便见街口的牌匾之上刻着“逍遥谷”三个大字，再见街上衣着大胆手拿丝绢的姑娘，曹宇已经确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这里便是所谓的烟花之地，俗称花柳巷。

“你初来军中之时应当听说过此地，不知可否来过？”何劲边走边对着曹宇问道。

“听过却不曾来过。”边看边走，看着这些装饰得花红柳绿的古典的建筑，还有那些不绝于耳的调笑声，曹宇不禁感叹，原来这就是古代的妓院。

“你来军中时日尚短，不曾来过也属平常，这巷子口的六处所在不是我们要去的，那是给一般的将士们去的地方，百人将则是之后这两处，校尉、都尉则可去再之后那处，副将、偏将则是最后那三处。今日你是跟我来的，自然是要去那最后几处。”

普通将士人数最多，六处却也说得过去，但副将与偏将人数较之校尉、都尉更少，却能独占三处，身居高位便可享受一般人享受不到的东西，这是不变的真理，自己今天也算是沾了何劲的光。

“这不是何副将吗，来找赵将军吗？他正在二楼呢。”何劲一踏入这栋颇为华丽的三层小楼便被一龟公认了出来，看来平时也没有少来。

何劲倒是摇了摇头：“今日不是来寻赵将军的，婉红姑娘是否今日上台？”

这名龟公点头哈腰：“正是，我们婉红姑娘还在房内准备，半个时辰之后就会上台，要不小的找几位姑娘来伺候您？”

何劲先是微微摇头，可发现身旁的曹宇之后，忽然笑了开来：“好，找个好地儿，再找两位姑娘，本将今日与兄弟要玩得尽兴。”

“是，是。”这龟公脸上乐不可支，抬头看了看何劲身边的曹宇，如此年幼倒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是来到这里手足无措的样子便一看看出这是个初哥，再加上何劲所言，这是他兄弟，他可要小心伺候。“何副将和这位公子请跟小的来。”

曹宇此刻有些无奈，这前世今生都算是第一次逛妓院，竟然莫名其妙有点紧张，要说前世自己也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交了几个女朋友，男女之事也不是毫无经验，以为自己至少应该会很镇定才对，倒是真没想到走了进来竟会有些紧张。

这龟公引了二人来到二楼的一房间之内，这房间并不大可内部却颇有一股淡雅之气，窗口摆放着一张方桌，而这窗子正对着大厅，可以将下方的景象一览无余，那中间的高台上想必就是何劲口中的婉红姑娘要表演的地方。

“二位爷坐，小的去叫姑娘跟酒菜。”

二人坐定，何劲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曹宇。

“好了，大哥，我确实是第一次来，有点不适应。”曹宇对何劲这种眼神难以忍受，直接就自己承认了。

“哈哈，宇弟不需慌张，这地方谁第一次来都会如此，等下跟姑娘玩开心了就无事了。”

看着何劲幸灾乐祸地大笑，曹宇闷着头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