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没有前些日明媚灿烂，天边云层颇厚，慢慢地向着头顶的天空涌来。

齐云站在这座小山丘上，荒草及膝，各色野花星星点点，在料峭的春风中摇摆着，齐云没有什么兴趣看它们。她紧了紧衣襟，目光一直随着跛子在移动。

跛子从山下的河边树林中走出来，手里提着一只已经清洗干净的野鸡，一步一步地跨过荒芜的田畦，身子好像个木偶般在灌木丛中晃动，尽管走得很艰难很笨拙，他还是走了上来。

她的目光升起了一丝柔情。第一眼看到他，相信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会退避三舍，残疾，古怪，丑陋甚至凶恶。但接触过后，齐云就知道女人凭外表看人是多么的愚蠢！和这个神秘的跛子相处不过短短的三四天，他独特的魅力就显现了出来，他的机智，他的勇敢，他一双眼神中透露出的坚毅和忧郁，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默默地看着他。

跛子在门外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坑，里面铺满干草，就算是床，又在坑上面支起木架，用树叶和藤蔓覆盖其上，搭了一个窝棚。

窝棚旁边还有一口土灶，里面的木炭还一明一暗地闪着红光，只要一经撩拨，随时准备着燃烧起腾腾的火焰。

齐云不禁微笑起来，这个跛子可真能干，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这一切都是谁教他的呢？

她看着跛子一言不发地爬上来，把土灶里面的火炭铲开，用厚厚的树叶把开膛破肚的野鸡包好放在灶底，再堆上火炭，然后开始添柴烧火，烘烤鸡肉。

火势熊熊，烈焰滚滚，把跛子的脸隐藏其中，让齐云觉得他更加神秘，而且有些陌生，仿佛天边那一抹淡淡的远山，遥远得可望而不可及。

齐云一出神，不小心被烟熏得得眼泪直流，赶紧后退几步，咳嗽几声，钻到灌木丛中拾柴去了。

等到那些堆积在身边的干柴都用光了，跛子正要起身去砍柴，一双玉手抱着一大捆柴递了过来。

跛子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接过，一根一根地往火堆上加，整张脸又隐形在烟火之中。

齐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恨蒙古人吗？”

跛子一边加柴一边说道：“我是大宋子民。”

齐云哼道：“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跛子眼光一闪，烈焰在他眸子里面燃烧。他不禁闭上了眼，手中的搅火棍停在火堆里。为什么不杀她？为什么？当时只需要掐住她的脖子，她就没有命了！可是他却没有下手。如此卑鄙龌龊地杀一个人，即便对方是个蒙古人，他也没法子原谅自己！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孩子，一个救过自己的女孩子！

他手指一痛，睁开眼来，搅火棍已经燃烧起来，火苗窜到了他手上。他扔掉棍子，站起来朗声道：“你我天生不同路，待会儿吃完烤鸡就各奔东西吧！”

齐云捏紧了手指，目光略有些幽怨地看着对方，说道：“你要丢下我不管了吗？”

跛子哈哈一笑，“你病已经痊愈，武功比我高明不知多少倍，我没有必要再照顾你了！蒙古与大宋乃世仇，你我相处在一起不大合适！”

齐云点了点头，目光盯在跛子的脸上，“好。”一个“好”字出口，她的心莫名地一痛。这几日的邂逅相处，就如此轻松地说再见了吗？也好！也好！谁叫我是蒙古人，而他是宋人！

跛子则望向了天边。

齐云也望向了天边。

也许，他们各自的希望和梦想都在遥远的天边。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但他们依然会决绝地踏上征程，不会因为途中的某处美景而驻足逗留。

山下的荒草丛中突然出现了三条人影，朝着升起炊烟的这座小山丘走了过来。

可惜他们是从山丘背后走过来的，正在凝神远眺的齐云和跛子并没有发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