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问了一些有关闳儿起居的事情,小人儿都对答如流,甚是从容。即便我一早便从小福贵的口知晓了闳儿的所有事情,但是有些时候却还会想从闳儿口中听到。
闳儿甚是老实地回答着我,言语流畅,隐隐约约有了孩提时候皇兄的模样。我抿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小人儿背脊挺得笔直,对于我的亲昵,亦也只是表现在红着脸,弯了眉眼。
与闳儿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瞧着时辰不早了,我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上一次见到闳儿还是好几天前的时候,不知晓是不是所有的小孩都会像雨后的春笋那般,长得飞快。闳儿将我一路送出了奉先殿,我下了几个石阶以后蓦地回首,他仍旧站在原地,身型不似从前那般圆润,反倒是有了些纤细的意味。
身后的奉先殿洒下虚晃的光亮,我看不清闳儿面上的身前,担心他在外头待久了,会与徐元香一般,突然染上风寒,于是朝着闳儿摆了摆手,见着他转身回奉先殿以后,我这才离开了这里,往承安殿而去。
只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徐元香这一病,便病了足足半个月。
杜仲一行人往着山东而去,沿路上走走停停,如今已然快到了山东境内,我时不时地会收到景奕冉亲自送进宫里头的消息,大多数都是关于锦衣卫于沿路上对于官员们的一些私下调查,事无巨细,却让人一目了然。
眨眼便到了七月初,徐元香已然痊愈,整个人都恢复了从前的神采奕奕。在得知我意欲往汤泉行宫避暑一事之后,她很快便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大孟宫中的所有事情,甚至于都提前在给同我一道前去汤泉行宫避暑的妃嫔都一一选了住所。
七月三日,我领着后宫众多嫔妃浩浩荡荡地启程前往汤泉行宫。
闳儿前一日便被我让崔谨全提前带过去了,徐元香本想着也帮闳儿安排一下住所,却不曾料到被我婉言拒绝了。我只讲闳儿安排进了我所住的地方,一来汤泉行宫不必大孟宫中,侍卫戒备森严,二来则是因为汤泉行宫依山而建,后头有一大片的空旷,我实在是担心闳儿再出岔子,索性直接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去。
汤泉行宫距离京城不远,庞大的仪仗前行了一天,终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抵达了目的地。
黄昏之中的汤泉行宫就像是被笼上了一层橙黄色的轻纱似的,它的整体建筑本就庞大,大大小小的院落约莫数百个。从前父皇尚且还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带着我与皇兄,还有母后前来汤泉行宫,那时候人丁稀少,也仅仅只是住了三个院子罢了。
哪怕如今我后宫的嫔妃众多,却也不过只有二十多个而已,哪怕是人人都分上两个院子,都不会占用行宫一半。
留守于行宫之中的宫人此时全部都整整齐齐地站在行宫外头,待得我走近了些以后,那些宫人便又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口里直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抬了抬手,沉声道了一句:“免礼。”那些宫人们依言十分齐整地站了起来,人数众多,却只听得见衣料摩擦所发出的声响,期间竟是无一人低声交谈。
对于这一幕,我很是诧异,面色不动声色,直接迈步进来汤泉行宫。
行宫里头自然是比大孟宫凉爽许多,处处树荫成林,风景甚是美如画,尤其是黄昏日落之时,将这种浑然天成的美感挥发到了极致。
即便我并不是第一次来,也仍旧还是会被这样的美景给震撼,更不要说徐元香她们这一群头一次来的妃嫔了。
“臣妾从前尚未出阁之时,便常听人说这汤泉行宫,宛若人间仙境一般,如今一件,果真是名副其实。”徐元香立在我身侧,忍不住地称赞道。
彼时那些随行的妃嫔们大多都各自回了自己的住所调养生息,毕竟走了整整一日的路,哪怕是坐在行撵之上,亦也仍旧会让人觉得疲惫。
我让小福贵下去备晚膳,携了徐元香一道进了我所住的上阳宫。
上阳宫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整体上下看上去十分金碧辉煌。据说是当初决定建造汤泉行宫的我的黄曾祖父所特地决定的,缘由如今早已经没有任何人知晓,唯独留下的便是这座华丽过头的宫殿。
一进上阳宫,我登时便被里头一股莫名其妙的光亮给吓着,徐元香连忙扶住了我,声音关切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我稳住了步伐,着实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摇了摇头,缓和了情绪,我只敷衍道:“没事,方才没站稳而已。”
徐元香面上担忧的神色并不曾消散,只是在听我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似是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微蹙眉头:“这行宫之中本就许久不曾居住,陛下还是得小心些。”她难得有这般责怪我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任由徐元香扶着我,只是再次定睛朝着先前那股莫名其妙的光亮望去之时,我方才发现,那里竟然摆放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从前无论是父皇亦或是皇兄,其实都不曾居住于上阳宫里,大多都是选了一处极为静谧的院落,以至于我竟是头一次瞧见它。
徐元香抬眼之间,亦也看见了那颗硕大的夜明珠,登时睁大了眼睛,颇有些难以置信,喃喃道:“怎的,会有这么大的夜明珠?”
倒不是她孤陋寡闻,即便是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夜明珠。
崔谨全大抵是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也不知晓为什么,竟然直到现在方才带着闳儿一道走出。徐元香不愿在旁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很快便恢复到她母仪天下的端庄模样。
“叔父,”闳儿上前朝我拱手行礼,我应了一声,便转过头去,对着徐元香道:“一路上舟车劳顿,皇后先回去歇息罢,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我如此不客气且丝毫不加掩饰地下了逐客令,徐元香只是愣了愣,面色依旧,很快地屈膝行礼,然后离去了。她大抵对此早已经司空见惯,并且习以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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