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香写到:“叔父传讯于我,要我夜半前往掖庭湖。我不知晓叔父缘何入宫,更不知晓他夜半如何入宫。只是父亲曾经交代,要好生听从叔父的话,待得后日母亲进宫,还是需得让母亲回去言说一番,后宫并非等闲之地,哪能容叔父这般无一官身之人随意进出”
徐元香的叔父?我自然是知晓徐尚书有一个不曾入仕的胞兄。
大孟建朝数千年来,为官入仕的人家早已经数不胜数,其中选择不入仕,当一个清闲公子哥的,自然也有不少的人,以至于我对徐元香的这个叔父,亦也从不曾给予多余的关注。
只是如今乍然看见,我难免想起,我似是一直都不曾见到过徐元香的这位叔父,偶尔几次,亦也是从旁人口中听闻罢了,甚至于连带着我上次从汤泉行宫回来的时候,在徐府小住一日,都不曾见到过这位徐元香的叔父。
一个区区尚书的胞兄,如何能够在戒备森严的大孟宫中,做到来去自如的呢?
这不仅仅是徐元香的困惑,同是也是我的困惑。不知晓为什么,我的心中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这后头必然还会提及到徐元香的叔父,好似所有事情的不对劲,皆是从此开始的一般。
我耐着性子,又往下翻了一连几页,只目光变得极为专注起来,生怕遗漏什么关键的消息。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很快,我便又再次看到了“叔父”二字,只这一次,我看到的东西,却着实令我十分骇然。
徐元香写到:“与母亲的交代,好似并没有什么作用,反倒是叫父亲又传讯于我,让我不能忤逆叔父吩咐。今日他又让我夜半而出,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但凡叫旁人看见了,传到陛下耳朵里头去,还不知晓又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呢”
我瞧了瞧最前头的日期,正是喜儿曾说过的,某一日徐元香谴走了她,只身离开的那一日。
脑子里头好似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却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快到我还没有来得及抓住那一丝东西,它便已然消失不见了踪迹。
我的心底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来,我总觉得,好似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就在徐元香留下来的这般札记之中,即便被我一点点掀开沉重面纱。
我忍不住一脸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勉强压下心中的那股强烈不安来。
后头几页,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没有再看到徐元香提及到她的“叔父”,可是我却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有片刻的松懈。
就这般又一连翻了十多页,我终于看到徐元香在札记上写到:“近来我时常做梦,梦见陈昭荣,她实在可怜,我罪孽深重,只是我不知晓为何,叔父会做下这样的事情来”
这样的事情,我心下只一沉,目光落到最前头,眼眶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
那是素滟出事的时候。
我先前一直以为徐元香是受人蛊惑,被迫应下那藏匿在宫中的细作要求,方才将素滟陷于不义。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素滟的死,竟然与徐元香的叔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拿着那本札记,立在原地良久,直至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蜿蜒而生,我方才如同失了魂魄般,一下丢掉那本札记,跌坐到地上,抑制不住地失声尖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外间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燕珩推开门走了进来,声音急促地问道:“陛下,怎么?”
我透过层层叠叠地光影望着他,燕珩似是想要上前将我扶起,却被我连连后退的举动给吓得立在了原地,不曾动弹。
片刻之后,我勉强缓和了那股暴躁不安的心,仰头望着燕珩,只颤抖着声音道:“燕爱卿,你知不知道,徐尚书的胞兄?”
许是不曾想到我会突然问及此事来,燕珩愣了愣,半响方道:“陛下,您莫不是忘了,末将自少年时,便一直远在边城,鲜少回京啊”
是啊,原不过是我乱了分寸,竟是忘了燕珩自少时便不在京中。我登时回过神来,只心中仍旧还是抑制不住地惊慌失措。
燕珩在这时上前将我扶了起来,待得我重新在床榻边坐下以后,他遂又轻声问道:“陛下方才怎么了?”
他的声音平缓轻柔着,慢慢将我的惊慌失措,给抚平了。
我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沙哑着声音道:“没什么,朕只是突然想起了,徐尚书的胞兄。”
这一番话显而易见的拙劣,只燕珩却丝毫不曾露出半分不信来,他微微颔首,缓声道:“陛下先不要着急,末将虽说自少时起,便不在京中,可仍旧还是听闻过这徐尚书的胞兄。好似此人曾在十八年前,蒙了一场大难,痊愈之后,脾性变了许多,也正是因此,方才没有入仕。若是陛下还想知道更多的话,徐尚书眼下同大司马,皆在承安殿内,待得事情结束,陛下不若前去问一问徐尚书罢。”
话音落下,我心中一怔。
“你说,徐尚书与大司马,都在承安殿内?”半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淡地响起。
燕珩点了点头道:“正是,朝中好些大臣,此时都在承安殿内。”
徐尚书啊,我缓了缓神,下一刻,只觉得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比方才还要更甚。
“燕爱卿,”我猛地抓住了燕珩扶着我的胳膊,声音仍旧沙哑道:“快,快带朕去承安殿,不然,不然就来不及了!”
“陛下,”燕珩有些茫然,似是困惑不解。
可我哪里还容得了他这般的迟疑,当即尖声叫道:“朕的旨意,燕爱卿莫非还想要违抗不成,快带朕前去承安殿!!!”
瞧着我这般已然失控的模样,燕珩愣了愣,终归还是颔首应道:“末将,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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