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曾会这般同旁人如此言说,只是委实担心李院首这么大的年纪了,若是因着这件事情,愧疚到辗转难眠,再出了什么差错,只怕到时候追悔莫及的人,还是我。
话已然说到了这个份上,李院首大抵是知晓我意已决,便没有多说什么,甚是干脆利落地起身准备告退离开。
在李院首离开以后,我仍旧没有唤任何人进来伺候,只一个人坐在罗汉床上,望着那本厚实的脉案,突然陷入了沉思当中。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叔的事情都还没有了解,李院首便告知了我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更不用说我还发觉这两件事情根本没有半分的联系,我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我稍稍坐直了身子,开始翻起面前的那本脉案来。
这上头记录了皇兄自出生以来,但凡身子不适,传了太医请脉的记录,都会一五一十地记载在里头。
我委实翻了好一会儿,方才翻到皇兄登基以后的脉案。
约莫是皇兄登基后的一个月起,他便开始频繁地传太医请脉。一连好几页的脉案,都是由刘子君负责登记,这个刘子君必定在皇兄被下毒的这件事情里头,起着至关重要的重要。
要不然就是他发觉了皇兄被下毒,甚至于还对背后下毒之人,隐隐约约有所察觉,方才会命陨归京途中;要不然就是他给皇兄下了毒,只是他仅仅是一枚棋子,那幕后之人担心他会暴露,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将他给除掉了,毕竟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左右也不过只有这两个结论罢了,看样子,我还需得想办法从刘子君这里先行入手。
只是不知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两年多,这个刘子君还会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来。我舔了舔此时略有些干裂的唇,脑海之中蓦地涌起一个想法来:这个刘子君显然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倒不如派人先去他出身的苏州一带寻访,再让人查一查他入宫以来的一些事情。
思及至此,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变得无比聪明起来,忍不住露齿一笑,当即扬声唤了小福贵进殿来。
但是这两件事又要交给谁去做呢?
我又不免陷入沉思当中,直至小福贵走到我跟前,叫了我两声,我方才回过神来,猛地想起,不是还有锦衣卫吗?
只不过眼下这件事情暂且不能大肆宣扬,我便咳了两声,故作沉稳道:“朕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差事,眼下需要锦衣卫的人去操办一番。”
果不其然,小福贵见着我这般模样,忙不迭地出声问道:“陛下是有什么要紧的吩咐么?”
我点了点头,继而缓声道:“朕需要一些人手,即刻前往苏州一带,去寻访一个名叫刘子君的大夫。”
“刘子君?”小福贵甚是诧异道:“陛下是生病了吗,好端端地寻访一个太医做什么?”
从前的时候,我从不曾觉得小福贵这般的啰里啰嗦,睨了他一眼,我仍旧故作深沉道:“这件事情,朕不便与你言说,待得时机成熟之后,朕就会同你说的。”
许是见我面上神色不似作假,小福贵遂又道:“那陛下,这个名字叫做刘子君的大夫,可还有什么别的特征么?”
别的特征?我一愣,倒是险些忘记这一回事情了,我只不过是从李院首的口中知晓了那刘太医名为刘子君,出身苏州罢了,其他的一切,我便是全然不知道了。
沉吟片刻,我改口道:“暂且不急着派人过去,你先让人去查一查,两年前在太医院任职的一个太医,名叫刘子君的。”
小福贵这才后知后觉道:“那刘子君不是苏州的一个大夫吗?”
还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的吩咐他都尚且还未做到,如今已然问了我两个问题,我只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偏巧又不能对着他发脾气。
小福贵自从那日向我坦白了他做下的时候之后,就开始终日提心吊胆地在我身侧伺候,生怕自己出了差错。
我终归还是念及他伺候我这一年多来的情分,咳了一声,有意岔开话题道:“朕渴了,这茶水都凉了,你也不去换一杯。”
听得这话,小福贵忙不迭地上前来,嘴里连声道:“是奴才的疏忽,陛下且等一等,奴才这就去给陛下重新沏一壶茶来。”说着,如同脚底抹油一般,小福贵很快地捧着那个茶盏,跑了出去。
耳畔一下子便清静了下来,我将放在桌案上已然摊开大半的脉案合上,想了想,又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踱步到里头床榻处。蹲下身摸了摸床榻的最底下,见得有一条极宽的缝隙,我便又去寻了一块布来,将那本脉案严严实实地包裹好了之后,方才塞到了床榻最底下去。
如此一来的话,倒是不怕被人发觉了。
我一面洋洋得意,一面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手,重新回到了罗汉床前坐下。又觉得眼下这般干巴巴地坐着不太好,我便又站起身来,从书桌上头拿了笔墨纸砚,又随手拿了一本书来,索性开始在罗汉床上的矮几上头,开始仔细临摹起先前拿的那本书。
待得小福贵重新沏了茶折返回来的时候,我已然是临摹了好几个字,听见脚步声响起,登时抬起头来,略有些不满道:“你怎的才来,朕都要渴死了。”说着,我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端过那杯温热的茶水,一面看着小福贵收拾着矮几上头凌乱的东西,一面喝了一口茶水。
直至温热的茶水入喉,我方才觉得浑身上下此时都惬意极了。
那厢小福贵收拾好了矮几,复又毕恭毕敬地对着我道:“陛下,那奴才这会儿便吩咐下去,让人着手查刘子君的事情?”
我摆了摆手,只催促道:“你快些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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