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雅和我,都没有继续跟在华年浮云二人身后。
我踮着脚尖,站在操场边的双杠上。
索菲雅光着脚,在操场中间踩踏着一年四季都常绿“青草”。在逐渐升高的气温里,像一个隐形的“灯泡”。
华年和浮云肩并肩,走的很慢很慢。
沿着只有几百米的跑道,绕过一圈又一圈。
可他们依旧像时钟上的指针一样,每迈出一步,时间都被甩在身后。
翻看过浮云的记忆,落入过华年的眼底。
似乎只有今天。
他们才像摆脱稚气的孩子,愿意放下时差。
无话不说。
浮云说,她心里有说不完的话想对华年讲,却不知道要把何种含义赋予给“如果”。
华年说,如果没有如果,会是什么结果。
就像是一出猜心游戏,虽然我和索菲雅都看不透。可这二人却喜欢在乐此不疲后,微笑着沉默。
或许她的如果,都藏在了曾经写过的信和日记里。
他能朦朦胧胧的察觉,却丢失了这些重要的“证据”。
……
“索菲雅。老妖怪一个,能不能别装嫩了?华年的硬纸鞋盒是你拿走的吧~就算有成神礼任务,你也不用把人家的东西拿走,再当做奖励一封封一张张还回来?”
“丘比特!刚才叫我什么?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有种再给老娘说一遍。不把你打的只剩下‘比特’,我就不叫索菲雅。”
“ok!ok!就当刚才爱神放个屁,什么都没说……”
“烦死你了~少跟我说点话行不行。拿走他的记忆,本身就是一种惩罚。只要你好好表现,他会找回属于他的一切。”
“拿走?惩罚?就算这些该问,我也不会问。可我想知道今天任务是什么?难道就是看着他们俩把逝去的这些年都‘复习一遍’?”
“有什么不好?”
索菲雅几个字倒真把我问住了。她似有深意的笑容,分明意味着风雨前的宁静。
或许没什么不好。
何必执意去完成派给我的任务,像华年之前的人生一样。
本来还想在浮云生日这天,刻意为他们做些什么。
现在看来。
顺其自然,是对逝去青春,感激的缅怀和虔诚的敬畏。
不知是华年觉得浮云有些累,还是想保存体力去其他地方。
两圈半之后。
他们在教学楼与操场之间的花池边沿坐下。
说着笑着,还一边折腾着,顺手从旁边槐树上摘下来的叶子。
“记得初一的时候同学很多,课程也很多。等初三课程少了,同学转学的转学,退学的退学。瞬间就觉得‘时间’是个残酷的东西~”
浮云若有所思,说话时低头看着花池里光秃秃的地面。
“那些花儿!”
华年轻轻说出四个字,更像是给出了心里对“初中生活”的小结。
浮云“嗯”地发出一声疑问,扭过头看着华年的左脸,似乎没有听懂。
“有首歌叫《那些花儿》。里面有句歌词: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华年说完,看着教学楼背光的一侧,视线依次落在教室后窗上,由近及远。
“年轻真好!哪怕好多人不再联系。”
浮云露出灿烂的笑容,像树荫下的一米阳光。曾留在这里的幻想,都在这一刻化作归属心田的土壤。
这时。
一朵槐树叶子扎起来的小花,被华年送到浮云面前。
“生日快乐!傻瓜~”
“很漂亮。不过你就用这个来敷衍本姑娘?”
微微噘着嘴,左手虽然假装不开心地指了指华年,但右手还是第一时间,谨慎地把这朵小花接了过去。
“那我应该送你绒毛玩具,还是外套内衣?”
说话的时候,华年的单眼皮再次开启伪装模式,露出坏坏的眼神。
浮云也不拆穿,冷哼一声,给了一个白眼。
“没诚意!阿亮学长就做的不错呀~好羡慕小水”
“银行那么忙,你还有时间看《初恋这件小事》?”
他话里有一点点嗔怪。
她嘿嘿一笑,大眼睛愈加明亮。
可是离这二人有不少距离的我,却在索菲雅的注视下,连打两个喷嚏。索菲雅捂嘴取笑,闷声传来的话里,还在说“咎由自取”。
片刻后。
浮云把“小花”别在耳朵上,缓缓开口。
“还有一本同样经典的书,叫《初三大四我爱你》,光听书名的话,都有很多相像。”
华年左手弯曲的食指,调戏一般地,刮了一下浮云的鼻子。
“为什么我听出了遗憾的味道。说说吧,你有什么遗憾?”
他似看穿她的心思,她却好像就希望这样子。
“就是因为有遗憾,时光才有一种缺憾美,忍不住让人回首~”
“华年有眼不识泰山,未曾想浮先生有这般才情。还望先生指教,到底有何遗憾!”
一边学着故人一样装模作样,阴阳怪气,双手还抱拳作揖,前后点头。
浮云直接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又是一个白眼。嘴角故作嫌弃的表情,责之真切。
“晓红结婚的时候,正好大四毕业答辩,所以没参加上她的婚礼。”
“说来她家现在就在兴州,居然几年没见了。我这工科男,毕业差点就投简历去他们清洁能源。”
“晓红孩子都几岁了。真想有时间聚聚。”
“还有呢?”
“十几年前就想把我们的故事写下来,从‘初三’一直到‘大四’。可是以前学习忙,现在工作忙。觉得自己有无限心事,却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写不出来了。”
华年用心听着,却没有接话。
不知从哪捡来几根粉笔头,在花池围堰的水泥地面上,书写着漂亮的板书。
“喂!”
见华年没有第一时间理会自己,浮云轻唤一声,依旧没有叫华年的名字。
“嗯?”
“你没什么遗憾吗?”
“你的还没说完呢。”
“你怎么知道?”
“感觉。”
很简单的两个字,仿佛直击浮云心灵,让她扬起的心情,抑扬顿挫。
“吴佳跟我聊天的时候,有时候会提起你。虽然她不会问太多,但总能勾起我的委屈。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是我们营业部主任,下班住我隔壁。”
华年扭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浮云。随即起身,将快要用完的粉笔用力向着教学楼一扔。
“作为初中到高中六年的老同学。她已经很就没跟我联系了。”
这一次换做浮云微微吃惊,也从花池边上跳起来,轻轻拍着裤子。
“不懂!”
“我也不懂!”
见浮云默不作声盯着自己,怕引起误会的华年只好继续。
“她妹妹吴倩毕业之前,我们公司正好在招人。其实我已经跟人事打过招呼,但吴倩误以为面试很糟,就不了了之了。
她知道后,短信骂的我狗血淋头。
其中有一句是这么说的:我们之间的感情,淡的不够煮一碗汤。”
“......”
一时间,浮云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以前是同学,现在又是同事及上司的吴佳,并不像华年口中的那种人。
又或者。
只有在这里的两个人,初心未改。
她缓缓低头。
华年脚下两行白色的粉笔字,飘逸而又醒目。
“曾经有个住在信(xin)里的女孩子,会经常跟我说‘勿忘我’。
遗憾的是,还是忘了。现在她就在我面前,信又不见了。”
虽然只有两行,浮云足足看了两分钟。
直到她对面,某人肚子传出“咕咕叫”的声音。